楊思思訂親的物件姓張,也在鋼鐵廠上班,但鋼鐵廠那麼大,楊爸是在楊思思訂親後,才知道這個小夥子的。
昨天晚上,輪到張物件值夜班,所以一夜沒回來,家人也沒在意,誰知今天早上一進去,他已經被鋼軋機軋成肉餅了。
張家人原本高高興興準備為他娶新媳婦,結果一覺醒來,聞此噩耗,他老孃差點暈過去沒醒來。
“都是你們,就是這個小婊子克的,馬上結婚把我兒子剋死了,一家子門頭不正的災星……”張老孃一蹦一跳戳著手指頭罵。
楊六伯攔著那些張家男人們打砸,他們說著說著楊家汙煙瘴氣就想動手。
那張老孃眼看楊思思跑了,怒氣轉移到六伯母頭上,罵的一句比一句難聽。六伯母性子綿軟,只會繃著臉翻來覆去說,“我們家思思是好孩子,你們胡說”。
見此情形,楊媛扭頭騎上腳踏車來到街道辦和最近的革委會辦公點,舉報有人傳播封建迷信,還叫來民警說打人。
又親眼看著六伯家裡的張家人被帶走批評教育,恢復安靜,才離開。
“天黑了,六伯母,去找找思思姐吧。”楊媛提醒道。夜裡楊思思一個姑娘家在外邊,萬一再遇上點什麼事怎麼辦。
六伯家四個孩子,上邊兩個堂哥都下鄉了,只有楊思思和一個十歲的弟弟守在父母身邊。如今家裡這樣,又不知道去哪找楊思思,顯得人單力薄。
楊媛騎著車子找了兩條街,沒看見人。天完全黑,現在又沒路燈,她也不敢在外邊了。想到六伯和楊爸弟兄情分不差,她回楊家,跟楊爸楊媽說了一聲。
鋼鐵廠那麼大,楊爸白天只聽說那邊死了人,完全沒往可能是侄女物件身上想過。現在聽說了,立刻和楊文平穿衣服過去幫著找人。
楊媽看外邊又冷又黑,為他們拿上手電筒,又讓楊媛在家睡。
她藉口還要還別人腳踏車,走了。楊文平將她送到印染廠,看她進去才去攆楊爸。
只是她現在還不能回家,李明宇還做了飯等她呢。發現楊文平不見人影后,她又出來朝梁家走。
“媛媛?”李明宇手電筒燈光掃過來,發現是她後,才鬆口氣。
說放下東西就回來的人,天黑了還不見影,李明宇在家坐不住,跑出來外邊大路口等,再等不到,他就去找了。
冬天的夜,一張嘴哈出一口白氣,楊媛沒說話,凍得鼻頭髮紅。
關上門,李明宇給她倒一碗熱水捧著,“怎麼了?”怎麼這麼晚,怎麼走的時候還高高興興,回來就不開心了。
“唉,”楊媛嘆口氣,才跟她說了楊思思的事,“那人我也見過一回,思思姐還挺中意的,如今馬上就要結婚了,沒想到人卻沒了。”
李明宇想了想,雖然不道德但還是說了一句,“好歹是婚前,要是結婚後新寡,不更難辦。”
楊媛噗呲一聲笑了,其實她剛才第一反應也是這個,但不合時宜,不能說出來。
她腦子一熱,脫口而出,“萬一你要是沒了,我會用你這句話寬慰自己的。”
此話一出,李明宇臉立刻垮下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楊 媛”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擠出來的。
換楊媽在這,估計笤帚垛子就得扔過來了,這閨女嘴上沒個把門的,啥話都往外禿嚕。
楊媛忙不迭哄人,“我錯了,我錯了,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咱們倆以後百年好合,白首不離。”
甚至看他臉色沒有緩和,直接靠過去抱住他,在這個年代已經是非常大膽的動作了,“別生氣了,我這腦子沒管住,發散起來不受控制。我就是突然想到那就說了,沒有別的意思,你這麼好的人,當然我們會順順利利結婚,永不分離啦。”
李明宇知道,這純粹就是,她又不帶腦子思考了。雖然挺暖心她在他面前的信任,但還是不由自主順著她的話想,要是他真發生了什麼意外,楊媛會怎麼樣,她大概會難過一段時間,然而繼續以後的生活。
她的人生中會有下一個物件,會有別的男人成為她訂親的未婚夫,她會依偎在別人的懷裡,結婚生子,度過以後許多年的日日夜夜。甚至以後天長日久,她連偶爾想起他的時間都不會再有。
一想到這裡,他就不可抑制的難受,全身每一個處都在難受。
他現在要為剛才說的那句缺德話道歉,原來放到當事人身上,是如此的傷人。
面對楊媛的動手動腳,李明宇罕見的沒有害羞,而是轉身也緊緊回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