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院的東西都是有數的,每人一頓吃多少都得定量分配,楊月多做了楊媛和楊文平的飯,相應的以後也就少了兩份糧食。
所有知青下工回來後,當著大家的面,楊文平拿出兩塊錢和四兩糧票,算是今天的飯錢。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好說什麼。
一直到天擦黑,楊月端盆在後院菜地前洗衣服,兄妹三個才能坐下來好好說說話。
“姐,我給你洗吧。”楊媛伸手幫忙。
被楊月阻止了,“沒事,就今天穿的兩件衣服而已,搓一遍就行,不費事。”她的衣服在家恐怕還是楊媽洗的吧,楊月不勞煩她。
“姐,我今天聽村裡大隊長說,你們有個女知青殺了村裡的人?”楊文平假借大隊長,又問楊月。
楊媛驚得一下子張大嘴巴,“殺人??”
楊月看了兩人一眼,點點頭,又將莫風鈴事情說了一遍,當然,她是站在知青立場上,跟楊文平聽楊媽從村裡人說出來的話又有點不一樣。
“大概那一個月,莫風鈴在裡邊過得也不好,我看見她身上……”楊月回想最後一次見到莫風鈴的模樣。
“這怎麼可能,”楊媛噌站起來,義憤填膺,“女知青頂多就是防衛過當,再說女知青還被侮辱了呢,那男的要是活著,判流氓罪也會搶斃。”
“是啊,也會搶斃。”楊月淡淡一笑,只是這笑裡,包含太多。
只是,有罪也不是私人動刑的理由,除了公權組織,任何人傷害他人性命,都不足以令人信服。
更別說,莫風鈴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殺了人家村裡的人。
沒有人考慮如何量刑,在這個字都不識幾個的小地方,民情民意就是尺度,地方勢力就是天。
楊月和楊文平的沉默,讓楊媛第一次這麼深切的讀懂了那句話,“天高皇帝遠”。
“姐,回家吧。我想辦法給你辦手續,咱們回去,媛媛廠裡即將開始招工,只要單位接收,一切都可以。”楊文平看著楊月。
她把擰好的衣服搭到晾衣繩上,“回去做什麼?像以前生活,當做這三年什麼都沒發生過,是嗎?”
最後兩個字,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不知道是問楊文平,還是問自己。
“自然是回去過更好的日子啊,”楊媛認真看著她,“你在這裡提心吊膽,連吃飯睡覺都不敢放鬆。即便是想去北大荒,或是大西北,會更人煙稀少,到時候,要食物,食物沒有,想喝水,水源沒有,連活不活的下來,都是問題。”
“三姐,你賭一口氣有什麼用呢,你恨二姐,二姐越過越好,你怨媽,媽以後身邊有我們其他兒女孝順照顧,可你得到了什麼呢?為什麼要作踐自己折磨別人,寧願自損一千,也要傷敵八百,有意思嗎??”
楊媛說到最後,顯然帶了幾分恨鐵不成鋼。她現在越發不理解楊月在想什麼了,就算有時候人在感情上容易迷失偏執,可總該算算自己手裡真真切切得了什麼利,佔了幾分好吧?
難道楊月還能覺得自己不回去,能在農村大有作為不成?
別逗了,別說你不是氣運之子,天道主角,就算是女主角宋燦,那也是考上大學,從農村飛出去才開闢新天地。
楊月把自己圈死這裡,難道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楊文平扯了扯楊媛胳膊,讓她別說了。
“呵,在你們眼裡,我這一切都是沒意思,都是幼稚的胡鬧,是嗎?”天逐漸變黑,楊月每一句話都那麼涼,傷心的涼,可笑的涼,悲哀的涼。
“可是……”楊媛一張嘴,就被楊文平拉住,搖頭示意。
她看了兩眼,靜默兩秒,還是扒拉開他的手,不行,即使上回想過尊重別人命運,別太多管閒事,但話到嘴邊,不讓她說,她忍不住。
“可是家裡兄弟姐妹多,哪家當爸媽的不都是這樣,總歸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心疼的,媽上回跟你打電話,回去哭一路呢。”楊媛擺出愛的證明。
“呵呵,呵呵。”楊月笑了,那笑有說不出的苦,說不出的落寞,她眼中一滴眼淚猝然滑落,
“每個人,這世界上每個人,遇到外部傷害,本能第一反應都是握緊手掌,而沒有人會把手背藏在身後。手心手背都是肉,媛媛,你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我為什麼是手背,不能做手心?”
“我為什麼不是手心呢,每一次都能被緊緊護住的手心?”
楊月眼中淚珠簌簌滴落,連滴成串,那雙淚花後的眼睛裡藏了太多委屈掙扎。
楊媛張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