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一路走一路想,說真的,當初她真的特別恨。
那時候強制下鄉,知青辦天天上門催,本來已經說好,楊蘭先去,她到奶奶家躲躲風頭,馬上請小姑幫忙,找個工作。
當時她心裡,頭一次感覺到被在乎,面臨這種時刻,能不偏不私,以長幼論,讓楊蘭下鄉,說明爸媽心裡也是有她的。哪怕平時爸媽對她平平,也是因為家裡孩子多,顧不過來而已。
那幾天,她在家幹活特別賣力,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充滿了力氣。
可後來,媽護著楊蘭,站在她面前說,“蘭子長得好,去了村裡被欺負怎麼辦?她連家務活都做不好,哪幹得了農活。”
所以,她長得不好,就該去村裡,不用擔心被欺負是麼?
所以,她幹活幹錯了,就因為在家勤快,就得去下地?
在那一刻,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爸媽的親生孩子,為什麼當媽的能說出這樣的話?
好,既然你們不要我,那我也不要爸媽,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那個家,從此以後,我是生是死都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正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她這兩年,只為自己而活,任何家中來信與殷勤,她都熟視無睹,甚至覺得那些錢票東西,都是他們欠她的。
可是,就在今天,就在剛剛,當她聽到電話中那個熟悉的聲音後,瞬時間鼻頭髮酸,眼眶溼潤。
那個聲音,由耳入心,那麼近又那麼遠。
她曾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卻在那一刻,腦海裡馬上浮現她的臉龐。
幾人到村口,天將擦黑,抬步繼續回知青院,一旁卻突然出現個人影,嚇三人一跳。
“周同志?”陳園率先認出來,“天黑了,這麼冷,你怎麼在這啊?”來人衣衫單薄,外邊仍套著那件發白的長布衫,正是之前幫過楊月的男人。
他看了一眼落後一步的楊月,才說,“你們有個知青出事了,公安來村裡,正在村長家問話,我來找你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