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最近日子越發難過起來。
本地農村原本就對外來知青有排斥,在莫風鈴那件事後,已經變成了敵視。
流口水以前在村裡就是個,大家都能奚落埋汰的二傻子,可再腦子缺根筋,也是村裡一口人,如今被砸死,村裡人看知青的眼神都變了。
包裹丟失,連信件也寄不出去,知青們就像被層層包圍,無法逃脫的兔子一樣,每日提心吊膽。
終於捱到中秋,大家有藉口去鎮上,去縣裡,等走出村子,知青們才長舒一口氣,裡邊的氣氛太壓抑了,那種被針對逼迫的感覺好像要將人逼瘋。
楊月知道楊元就是蹦躂得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以直接跟楊文平說話,“……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們知青現在在村裡境況很不好。今年所有的包裹信件我都沒收到過,甚至我連寄信,都莫名其妙沒有迴音。就是夏天的時候,我往家裡寫過信,你們收到過嗎?”
當然沒有,要是楊媽能收到楊月的信,還不早高興哭了,能日日唸叨?
“三姐,我去接你回來,媛媛廠裡要招工,我去想辦法給你辦手續,回來就去紡織廠上班,不難的,他們單位能接收。”楊文平很擔心她。
楊月搖頭,“不,不用了,我從下鄉那天起,就沒想過要回去。”
“我會捱到年底,如果村裡實在待不下去,我會寫申請主動調去北大荒或是大西北,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們不用擔心。我只是打電話告訴你們,以後不用給我寄東西了,寄了我也收不到,不用浪費了。”
楊蘭已經哭了,她搶過聽筒,“楊月,你就是想讓我欠你一輩子是不是,過不下去了你怎麼就不能回來?三年不回一封信,你怎麼這麼倔,跟我犟到現在,還要去北大荒,你這是誠信讓我愧疚是不是。”
“你認為我欠你,我害你下鄉受苦,害你有苦難言,跟家裡決裂,那你來找我啊,你怎麼不回來報復我,你得把我折騰的下半輩子不能安寧。你在鄉下受欺負,還要跑去北大荒,你吃沙喝土,我在城裡吃喝不愁,有家有孩子,你能忍得下嗎?”
“你不是犟嗎,犟到最後我越過越好,你背井離鄉,你怎麼能認?你怎麼能認?”
她越說哭得越狠,淚水順著臉往下不住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電話那頭,卻沒有任何聲音。
“你回來,我給你做牛做馬,還你一輩子。只要你回來,我楊蘭下半生都還你……”
楊媛靜靜站在一旁,張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姐妹倆這麼擰著,要是楊月真去了北大荒,這個結怕是一輩子都解不開了。
“楊蘭。”這是三年來,楊月第一次叫她,“這是我的命,我認。我沒有跟你犟,我從小到大都不敢跟你犟,因為每一次我犟到最後反而更一無所有。”
“我沒你那麼幸運,長了張漂亮的臉,以前有爸媽護你,以後有丈夫護你,我沒有,我只能自己護自己,我要是真去了北大荒或是大西北,也是為了護好自己。”
“我要是回去,也是堂堂正正的靠自己回去,不用你,也不用任何人。要是回不去,這就是我的命。”
“至於欠我的,你還不了。”
說完,電話就結束通話了。
楊蘭靠在櫃檯上,眼淚更加洶湧。
“二姐。”楊媛扶起來人,手忙腳亂幫她擦臉。
楊文平補交完電話費,一塊來扶楊蘭,對於這兩個姐姐的恩怨,他無話可講。
回家後,對楊月越想越放不下,她也沒具體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想也能想得到,知青在人家地盤上有了矛盾,怕是不少受氣。
楊文平還是想去一趟,再勸勸楊月,北大荒和大西北哪一個能好過的了?
楊媛知道後,讓他和楊爸楊媽商量。這也不算個小事,不管怎麼說,楊月是他們親閨女,還是家裡惦記愧疚的閨女,得讓他們知道。
晚上,楊文平如實告訴了父母,對上楊媽驚異又心疼的眼神,楊媛點頭表示是真的。
“她怎麼不跟我說,連知道都不想讓我知道…”楊媽難受的緊,既是被女兒排斥在外的難受,也有對女兒被欺負的難受。
“得去,必須去,我,我收拾東西,明早就走。”楊媽四處張望,著急又無措,“你明天替我請假,我跟老四去一趟,怎麼能讓她個姑娘家跑那麼遠,老大個大男人在那邊還難過的緊,她去了怎麼受……”
楊媛看著楊媽又是找錢票,又是包衣服,非常想說,媽你是忘了楊月對你成見多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