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這幾天腰疼,彎腰疼,站起來也疼。
正是犁地時分,他們大隊只有一頭牛,大部分地都得人來犁。前邊有人拉,楊月得彎著腰按住犁,往前邊走邊犁。
天天隊上都有人看著,一點懶都不能偷,因為還要趕著犁好地,種麥子。磨蹭的慢,耽誤點麥種,就會影響收成。全村幾百戶人家可都是要靠這點糧食吃飯的,少收一斤,就有人捱餓。
楊月已經不是剛下鄉的姑娘了,幾年的農村生活,什麼苦都得自己扛。
腰疼又怎樣,只要還能走,還能動,就得上工掙工分去,否則吃什麼喝什麼。
鈴響了,能下工了,大家累的不想說話,機械麻木地邁著雙腿往家走。
楊月知青們回知青院,正好碰見會記大叔從鎮上開會回來,“楊知青,郵局有你的包裹,我幫你拿回來了。”
楊月嘴角揚起一絲淺笑,“謝謝叔。”
其他人見怪不怪,楊知青家裡好過,隔三差五就有家裡人寄包裹,來幾年了,從沒斷過。他們已經羨慕成自然了。
楊月洗了手,解開包裹,裡邊用條紋棉布包著,有五個蘋果,一罐頭瓶,裝了滿滿一罐蔥花肉沫醬。一瓶雪花膏,兩袋哈利油。一件秋厚外套,一條單褲一條線褲,下邊壓著紫紅毛衣,裡邊還藏了三尺白細棉布,手感很軟。
她繼續拆,棉布裡邊包著錢票,面部下邊有封信。她不假思索開啟信紙。
信上都是一些瑣事,比如楊媽去走親戚,趕上人家生孩子,稀裡糊塗給人當了回接生婆,夜裡才回來。
比如楊爸去老夥計家喝酒,喝醉回家,竟然在衣裳裡藏了只雞,雞被掐著脖子叫,楊爸非說孩子哭了,讓楊媽餵奶。氣的楊媽提起笤帚轉著圈打,硬是把楊爸打醒了。
楊媛照顧父母臉面,關上門,躲進被窩裡笑。
還有楊文平被楊媽拉著去相親,一天見了十二個,嚇得他連夜回了正邱縣。
這段字跡是楊媛的,她說四哥傍晚連家門都沒進,沒車步行也要走,幸好半路搭上拖拉機,否則,腳底板都要磨平了。
楊月眼中笑意匍匐,老四婚事逼得緊,也是難為他了,不過元元的字倒是很有長進。
繼續往下讀,她眉頭卻緊皺起來,正是看到楊文平寫楊媛高燒住院那一段。直到最後看見楊媛醒來出院,身體情緒都恢復,廠裡領導還要表揚獎勵,才鬆口氣。
楊月板著臉,楊元元就是個事兒精,從小到大就沒老實過,哪熱鬧就得往哪湊,偏偏又倒黴的很,波及的總是她。一點記性都不長。
信末了,又寫蘋果是領導探病楊媛送的,一級品種,又脆又甜,讓她嚐嚐。
下邊是寄來東西清單,三十塊錢,五張軍用糧票。
還有一成不變的三個字,“盼早日回信”。
楊月將信紙疊好收起來,又把錢票放嚴實,開始試衣服。
褲子正好,外套也挺合身,就是袖口有點長,也好,天冷後還能蓋住手。毛衣線褲其實去年就寄過,可能楊媛去印染廠上班後,家裡佈線這些東西充裕許多,今年又給她織身新的來。
紫紅色毛線可不好買,估計是楊媛在麵廠裡給她弄得,難為她費心思,還記得她從小想要一件紫紅毛衣。
那是小時候,楊媽偶然換到兩斤毛線,還是鮮亮的紫紅色,只是織一件毛衣,剩下來的毛線什麼也織不了,最後索性織成兩個坎肩。
本來給老大,但老大嫌紅色娘們唧唧,不要。老四見大哥不要他也不穿。楊媽最後給了楊蘭,讓她倆換著穿,另一件給了楊元。
可雖然說換著穿,她穿了一次就被楊蘭說弄髒了,以後不讓她穿,還塞進楊蘭自己的衣箱裡,不讓碰。
雖然這件事過去很久,大家可能都早已忘了,但她一直都記得,她已經不在乎一件衣服,只是每次想起,還是會難過。
楊月摸著身上的毛衣,這是完全屬於自己的紫紅線毛衣。
這時,有人進來,“月月,這是你家裡給你新打的毛衣嗎。”女知青叫陳園,剛下鄉的時候別人一叫她園園,楊月都以為是楊元來了。
“這個顏色可不好買,你穿上很好看,很顯氣色。”陳園活潑愛說話,和楊月關係還不錯。
楊月點點頭,“謝謝。我妹妹直接從內部給我找的毛線,外邊的確不好買。”
陳園大膽摸了摸楊月袖口處,感受一下,“很軟,很舒服啊,一點也不硬。這毛線可真好。摸著比羊絨的還好。”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