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必有置也,然後有廢也;必有利也,然後有害也。”
桓公踐位,令釁社塞禱。祝鳧巳疪獻胙,祝曰:“除君苛疾與若之多虛而少實。”桓公不說,瞑目而視祝鳧巳疪。祝鳧巳疪授酒而祭之曰:“又與君之若賢。”桓公怒,將誅之,而未也。以復管仲,管仲於是知桓公之可以霸也。
桓公乘馬,虎望見之而伏。桓公問管仲曰:“今者寡人乘馬,虎望見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管仲對曰:“意者君乘駮馬而洀桓,迎日而馳乎?”公曰:“然。”管仲對曰:“此駮象也。駮食虎豹,故虎疑焉。”
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於齊。桓公將救之,管仲曰:“君勿救也。”公曰,“其故何也?”管仲對曰:“臣與其使者言,三辱其君,顏色不變。臣使官無滿其禮,三強其使者,爭之以死。莒君,小人也。君勿救。”桓公果不救而莒亡。
桓公放春,三月觀於野,桓公曰:“何物可比於君子之德乎?”隰朋對曰:“夫粟,內甲以處,中有卷城,外有兵刃。未敢自恃,自命曰粟,此其可比於君子之德乎!”管仲曰:“苗,始其少也,眴眴乎何其孺子也!至其壯也,莊莊乎何其士也!至其成也,由由乎茲免,何其君子也!天下得之則安,不得則危,故命之曰禾。此其可比於君子之德矣。”桓公曰:“善。”
桓公北伐孤竹,未至卑耳之溪十里,闟然止,瞠然視,援弓將射,引而未敢發也,謂左右曰:“見是前人乎?”左右對曰,“不見也。”公曰:“事其不濟乎?寡人大惑。今者寡人見人長尺而人物具焉:冠,右祛衣,走馬前疾。事其不濟乎?寡人大惑。豈有人若此者乎?”管仲對曰:“臣聞登山之神有俞兒者,長尺而人物具焉。霸王之君興,而登山神見。且走馬前疾,道也。祛衣,示前有水也。右祛衣,示從右方涉也。”至卑耳之溪,有贊水者曰:“從左方涉,其深及冠;從右方涉,其深至膝。若右涉,其大濟。”桓公立拜管仲於馬前曰:“仲父之聖至若此,寡人之抵罪也久矣。”管仲對曰:“夷吾聞之,聖人先知無形。今已有形,而後知之,臣非聖也,善承教也。”
桓公使管仲求甯戚,甯戚應之曰:“浩浩乎。”管仲不知,至中食而慮之。婢子曰:“公何慮?”管仲曰:“非婢子之所知也。”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賤賤。昔者吳幹戰,未齔不得人軍門。國子擿其齒,遂入,為幹國多。百里徯,秦國之飯牛者也,穆公舉而相之,遂霸諸侯。由是觀之,賤豈可賤,少豈可少哉?”管仲曰:“然,公使我求甯戚,甯戚應我曰:‘浩浩乎。’吾不識。”婢子曰:“詩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魚,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寧子其欲室乎?”
桓公與管仲闔門而謀伐莒,未發也,而已聞於國矣。桓公怒謂管仲曰:“寡人與仲父闔門而謀伐莒,未發也,而已聞於國,其故何也?”管仲曰:“國必有聖人。”桓公曰:“然。夫日之役者,有執席食以視上者,必彼是邪?”於是乃令之復役,毋復相代。少焉,東郭郵至。桓公令儐者延而上,與之分級而上,問焉,曰:“子言伐莒者乎?”東郭郵曰:“然,臣也。”桓公曰:“寡人不言伐莒而子言伐莒,其故何也?”東郭郵對曰:“臣聞之,君子善謀,而小人善意,臣意之也。”桓公曰:“子奚以意之?”東郭郵曰:“夫欣然喜樂者,鐘鼓之色也;夫淵然清靜者,縗絰之色也;漻然豐滿,而手足拇動者,兵甲之色也。日者,臣視二君之在臺上也,口開而不闔,是言莒也;舉手而指,勢當莒也。且臣觀小國諸侯之不服者,唯莒,於是臣故曰伐莒。”桓公曰:“善哉,以微射明,此之謂乎!子其坐,寡人與子同之。”
客或欲見齊桓公,請仕上官,授祿千鍾。公以告管仲。曰:“君予之。”客聞之曰:“臣不仕矣。”公曰:“何故?”對曰:“臣聞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吾不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