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鹹平帝駕崩的訊息傳出,大宋舉國上下各階層,都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對鹹平帝的離世表達了追思。
水師主動降旗,禁軍們皆替天子戴孝,各家道觀與佛寺閉門三日,不再接待香客……
直到這時,劉娥終於理解為何趙真哪怕強撐著,直至病入膏肓,也還是不敢放下這江山。
究其緣由。
趙真接替了父兄留下的江山,並且帶著他們從太平走向了強盛,無論是前無古人的開海大業,亦或是協調文武的武院設立,這一切都是天翻地覆的。
除了趙真這個指路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下一步究竟會同往何處。
這一點上,太子趙仁也不例外。
他固然深得父皇的真傳,但朝廷上留下的老臣,還有集結在兩位老師身旁的臣子,他們才是影響大宋的關鍵所在。
既要避免文臣過度干涉朝政,最終破壞大宋的開拓局面。
但同時,天下的清明卻又離不開他們。
帝王心術,這本身就是一個既愛又恨的東西。
趙仁隱隱摸出了幾分規律,但究其緣由,還是要具體落到實處才能檢驗這帝王術的真偽。
……
趙仁很快接過江山,有劉太后在旁幫襯,倒也迅速穩定住局面。
出了孝期。
趙仁根據李常笑的建議,即刻下旨,佈告天下,將於明年再開制科,招攬非常之才。
歸根結底,如今朝堂的臣子是鹹平朝及第的,算起來都是鹹平帝的門生,在輩分上天然壓過趙仁一頭。
雖然東宮時尚有幕僚和舊部,奈何真正歸於他的力量還是太少。
正因如此,接下來幾年的科舉取士與制科的作用尤其關鍵,經此踏足朝堂的官員,方才能算是趙仁自己的班底。
……
泰州,興化。
縣令府。
範希文翻看過朝廷的旨意,轉頭看向下方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笑著說道。
“陛下將開制科,這可真是為你而設,彥國,莫要錯過。”
聞言,富彥國面上露出幾分忐忑。
他自然清楚這“制科”的意思,尤其是天子即位之初,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一旦考過,其光榮顯赫程度,絕不在進士之下。
不過富彥國心裡清楚,天下盯著這制科名額的人不在少數,他連科舉都屢次不中,這制科……
範希文看出此人的不自信,神色一正,呵斥道。
“你便是信不過本官,總該信得過元獻兄。他既然中意你這後生,自然是有卓絕過人之處。”
“怎麼,難道想讓元獻的閨女兒過一輩子的苦日子,逢人抬不起頭?”
範希文一邊說著,一邊暗暗施加壓力。
他也是這麼一路過來的,知道要如何應對這種境況。
果不其然,富彥國一提到妻子晏氏,原本飄忽的眼神驀然變得篤定。
他深深朝前一禮,鏗鏘答道:“多謝範公規勸,彥國定當竭力!”
範希文聽到這話,方才露出笑容:“這還差不多!”
……
同樣的一幕出現在大宋各處。
許多原本致力科舉的,這時也選擇轉換了賽道,都是奔著成為新天子眼中的“非常之才”取得。
眉州,眉山。
蘇家老宅。
蘇明允帶著一個莫約兩歲的小子識字,程鶯靜靜坐在一旁,做著針線的活計。
屋室中,一燈如豆。
床邊點著的燭火,在寒冬臘月的夜晚挑動,顯得無比微弱。
蘇明允夫婦的心大抵也是這般。
床上的這小子,嚴格來說是夫婦二人的第四個孩子,尚未取名,仍然只有一個賤名“狗兒”。
遙想數年前,夫妻懷著滿心的憧憬,倒也真的誕下一個兒子。
奈何長子早夭,下一年誕下的長女同樣如此。
承蒙老天的垂佑,第三胎的幼女成活,排行第八,是為蘇八娘。
交由奶孃任氏帶著,平日居於程鶯的母家。
狗兒是次子,好不容易活到兩歲。
蘇明允為了留住狗兒的性命,素來不通道佛的他,常年奔走於眉山的各處佛寺與道觀,老蘇家也捐出不少香油錢。
常言道:心誠則靈。
他們不知道這話是否當真,不過當人事已經做到極致,接下來的只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