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醋了?
蘇漁有些好笑。
好在如今,對於如何扶好打翻了的醋罈子,她應該已經算是得心應手了。
她笑著解釋:“哎呀,他當時實在可憐,一隻獵物都沒有,急得直拿袖子擦眼淚,我就隨手送給他了。”
夏鳳兮沒看她,語氣不鹹不淡:“真是憐香惜玉。”
蘇漁便知這是沒把人哄好。
她笑了一笑,換了個方式:“再過幾個月就是秋狩了,到時候我親手獵一頭更大、更漂亮的鹿送給殿下,好不好?”
這次他看了她一眼,卻只道:“你送過別人的,我不要。”
她便靠近他,輕扇了一下睫羽,盈盈笑著問:“那鳳兮想要什麼?”
她距離他極近,近得他幾乎可以在矇昧的夜色裡一根根數清她捲翹的長睫。
他心頭微微動了一下。
他生為皇子,自幼能對他直呼其名的人並不多。但他平素裡亦不拘泥於身份,私底下與幾位發小之間亦是以名相呼的。
他早該聽習慣的才是。
如何此刻聽她口中喚出他的名字,便是如此……繾綣呢?
他面上不知為何便燒起來了,斂下鴉羽般的長睫不看她:“你自己想。”頓了一頓,又補充,“總之,要比那頭鹿更好、更有誠意才行。”
蘇漁聽他如此說,便忍不住笑了,覺得他這莫名而來的好勝心實在是有趣。
她點了點頭,縱容地笑道:“好啊,那我好好地想一想。”
如此說著,又有幾分好奇和在意:“不過,殿下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當年聽他們談論這些的時候,殿下心裡可也有喜歡的姑娘嗎?”
夏鳳兮道:“沒有。”
這個回答並不意外,卻還是讓她忍不住高興,笑著問:“真沒有?”
夏鳳兮道:“真沒有,我那時並不想娶妻。”
蘇漁問:“為什麼?”
夏鳳兮道:“麻煩。”
蘇漁便問:“我麻煩嗎?”
夏鳳兮道:“你讓我覺得,我還挺喜歡麻煩的。”
蘇漁愣了一下,便有些委屈,問:“我哪裡麻煩了?”
夏鳳兮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漁追問:“那是什麼意思?”
夏鳳兮一時有些語塞。
空氣陷入了一片寂靜,蘇漁回過神來,不禁便有些好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挺麻煩的。”
夏鳳兮道:“不是,你不麻煩,我說的麻煩是——”他停了片刻,才輕輕道:“我牽掛你。”
蘇漁微微一怔,卻覺心跳驀地漏跳了一拍。
風吹來,吹得他們衣衫揚起。
她低頭悄悄地笑了。
夏鳳兮道:“風大了,下去吧。”
蘇漁乖順地嗯了一聲,跟隨他走到屋簷邊上,卻忽然想起幼年時跟隨父親練武,習得些輕功的皮毛,也曾經從這樣高的屋簷上跳下去過。
她如此想著,脫口而出:“我也能跳下去。”
夏鳳兮看了她一眼,道:“好。”便獨自跳下去了。
蘇漁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便見身邊人已經丟下她去了,不禁微微有些慌神。
她小時候是從這樣的高度跳下去過,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輕功荒廢多年,只怕也剩不得什麼了。
她小心翼翼地往下看了一眼,並不算太高,卻也不低,乍然看去竟有些晃眼。
夜色朦朧裡,那人抬起頭來看她,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膽怯,開口問:“要我上去接你嗎?”
大話都已經說出口了,這時候怎麼好再收回來呢?
她搖搖頭,小聲道:“不用了,我可以。”
他便沒再說什麼,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她努力安定了一下心情,回想著當年父親教授自己的要領,提起一口氣,勇敢地跳了下去。她平抑著氣息,御風而下,穩住身形……
糟糕!
穩不住!
她失控地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