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盧仔細檢視過了那人,返身走來回話,道:“殿下,大人,他舌下的確壓了劇毒,好在殿下出手及時,他沒來及自戕。還有氣。”
姜延驚詫:“這家奴竟想自戕!”
夏鳳兮命道:“著人好生看著,別教他死了。話還未吐盡,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午後的瓊華殿,清風不疾不徐吹著窗紗,淡金色的日光落下來,照著窗前那一枝開得正好的白桔梗。
蘇漁聽完對面之人的話,微微地笑了,道:“這就是你上次要和我說的獨立的辦法?我很喜歡,謝謝你給我這樣的機會。”
江容卻有些遲疑,道:“可是真的可以嗎?你的身份,會不會不太合適?總要先得到楚王殿下的允許吧?”
蘇漁執起茶盞:“我今天晚上會和殿下說的。”
江容問:“楚王殿下會同意嗎?”
蘇漁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去,我試試吧。”
正說著,如雅卻來回稟:“娘娘,府外有人遞拜帖進來。”
蘇漁只道:“且收好了。”
如雅道:“娘娘,是給您的。”
蘇漁有些意外:“給我的?”她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出來,忙道:“快拿過來。”
如雅應了是,將手中拜帖呈上。
蘇漁接過來,開啟才看了一眼,笑意便湧上了眼眸。
江容從旁看著,不禁好奇,問:“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蘇漁笑道:“我表姐到京城了,她明天上午來看我。”
夕照下,馬車穿過黃昏時分喧鬧的街道。
幸有傅毓秀及時遣人前來求情,逃離了那個是非之地。李瑤章癱坐在馬車裡,猶覺全身痠痛不已,而一想到妹妹的婚事,更是令她憂心難安。
她魂不守舍地看著窗外倒退的景色,恍惚間,似有個熟悉的身影自眼前一閃而過,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探頭往外看去,用力地敲響車窗:“停車!停車!”
車輪停了下來,她忙忙跳下馬車,朝著那個背影追了過去,叫道:“李大哥,是你麼?”
李譽從人潮中轉過身來,足足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神情才從困惑轉為驚喜:“瑤章小姐?”
李瑤章見果然是他,放鬆地笑了,又問:“不知李大哥可有時間,我有一些關於我表妹和孝然的事,想向你打聽。”
日頭已是西沉,天邊晚霞鋪陳出幻紫流金的綺麗。
蘇漁在府門口等了近半個時辰,才終於等到了想見的人。她眸中綻出好看的光彩,大老遠就提起裙角跑上前去,道:“你回來啦!”
夏鳳兮勒住韁繩,低頭看她:“在等我?”
她看著他微笑起來,眼中滿是明晃晃的愛意,向他伸出了手,道:“對呀,等你回家!”
夏鳳兮心頭微微一動,卻忽地憶起了十多年的一個夜晚。
那時他大約六七歲,與姜成在衛國公府的庭院裡嬉戲比劍,傍晚下了暴雨,他便留在姜家用了晚膳。
姜家的飯桌上圍坐了很多人,姜成有祖父有祖母,有父親有母親,有哥哥也有妹妹。他那時訝然於這片熱鬧,懵懂地想,原來這就是家嗎?
而他從幼年到少年,每次回到家,面對的無不是空蕩蕩的房間,和畢恭畢敬的僕人。唯一一個會像父親一樣教導他、像母親一樣關心他的人,總是很忙,忙到一個月也見不到幾面。於是在每一次見到那人的時候,都想做得更好一些,得到他更多的誇讚。
十餘年如一日,他早已習慣如此,習慣到已經忘了,那十多年前的小少年心中,也曾有過對家的熱切的期望。
而眼前的少女,卻似乎是穿過了十餘年的如煙歲月,將手伸到那剛從姜府回來、若有所思地在紙上寫出“家”這一字的小少年面前,溫柔地笑道:我等你回家。
他垂眸看了良久,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下了馬。
夕陽的餘暉灑在大地,將人與馬的影子都拖得長長的。下人拉馬去喂草料,年少的夫妻牽手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