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殿中,交待完了碧雲寺的事,長日閒暇,蘇漁便整理一些舊時之物,朱櫻也在一旁幫她。
朱櫻笑著道:“原來娘娘也是桐陵城的人,我外祖母家,也在桐陵呢。不過娘娘既是桐陵的人,可就不用愁了。”
蘇漁問她:“什麼意思?”
朱櫻道:“殿下似乎也很喜歡桐陵呢,每年都會去一趟桐陵。算來今年去桐陵的日子,也快要到了。到時候娘娘可以求一求殿下,說不定能和殿下一起回家鄉探親呢。”
蘇漁聽得有些古怪,問:“殿下每年都會去桐陵?”
朱櫻笑道:“是啊,大約在七夕前後,殿下總會空出十餘天的時間,去一趟桐陵。”
蘇漁聽著,卻忽然想起那天,午後明淨的日光照進大殿,蘇溫然眼眸含淚,娓娓道來。
“三年前,臣女往桐陵叔父家做客,與夥伴們一同上山狩獵的時候,遇見了一位重傷昏迷的少年。”
“只可惜,我當時家中突發急事,只能匆匆離去。”
“當日之約,臣女因為突發急病而未能前往。這些年,臣女一直在尋找那位少年的下落。”
那一句句言語,如同散落了一地的珍珠,此刻卻被逐一撿起,串成了一個恰好無疑的圓。
她什麼都明白了。
她的心就這樣沉了下去,卻問:“那你可知道,殿下去桐陵是為什麼嗎?”
朱櫻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只聽小玖說過一句,好像是去找什麼人。不過,他也不肯說清楚,奴婢就更不明白了。”
蘇漁問:“殿下是從兩年前,才開始去桐陵的,對嗎?”
朱櫻有些驚訝,道:“娘娘怎麼知道的?”
蘇漁沒再說話,這種時候,她真是恨起自己的敏銳來了。
過去的事早已過去,她知她不該再多想,也不該再在意。
可是,明明就是在桐陵,她最熟悉的地方,為什麼當年遇到他的人、那個佔據了他年少歲月裡思念與愛戀的人,不是她呢?
情緒如潮水,壓也壓不住,只能任它湧上來。
她嫉妒。
佛家三毒貪嗔痴,世間萬般苦,皆由此來。她從來篤信“知止知足”,卻偏偏對他 ,有著無窮無盡的貪慾。
得尺進寸,誅求無已。
卻聽瑜寧前來通傳,她將玉飾呈上,道:“娘娘,府外有一女子自稱是太樂署樂工江容,想要求見娘娘,並以此信物為證。”
蘇漁且斂起思緒,命道:“請。”
等到江容進來,蘇漁便命下人們皆退下,微笑道:“沒想到你這麼快也回京洛了,可是來與我送樂譜的?”
江容微笑道:“是。”她說著,將手中幾卷卷宗送上,道:“這些都是太樂署中積了灰塵的舊譜了,也有些殘缺不全的,或是有錯漏之處。若你有空,就勞你將這些檢查修訂了。蘇漁,我沒和師父說你的身份,只說是一個極擅樂理的人,報酬也是按照一貫的規矩,十譜一卷,一卷二兩銀子。”
蘇漁接過,道:“好。”
江容笑道:“有一句話,我得提前告訴你,我師父是個很挑剔的人。每每補的殘譜,總是不太滿意,十有八九會讓再改。而且,有可能不只改一次,恐怕會讓你煩不勝煩。”
蘇漁不由得笑了笑,道:“看來,你是飽受其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