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鳳兮道:“你知道了。”
蘇漁抬頭看向他,看到他眼中明顯慌了一下。見他如此,她反倒很快平靜下來,道:“殿下一定有殿下的理由,我洗耳恭聽。”
夏鳳兮伸手去拉蘇漁的手,卻被她避了開去。他的手在半空僵了一會兒,方才收了回來。
他道:“蘇漁,我可以解釋。但你之前所說,只要我不負你,你就絕不會離開我,可還作數嗎?”
蘇漁道:“我答應殿下的話,一生一世都作數,但是——”
她沒說下去,卻上前一步,踮腳吻住了他。
夏鳳兮沒有動,只是微微低下目光看著她,不同於往常任何一個柔情的吻,她吻得冰冷又絕望,無端讓他有些心生憐惜起來。
感覺到他的縱容,她便愈發得寸進尺起來,伸手壓低他的後頸,舌尖撬開他的唇齒,在恣肆纏綿裡,貪婪地感受此時此刻這人全然為自己所有。
夏鳳兮攬過她的腰,微微收緊了手臂,低頭與她相吻,卻覺她在唇上重重咬了一口,血腥氣頓時瀰漫了口腔。
蘇漁鬆了手,輕輕喘息著抬頭看向他,越是知道留不住,越是近乎偏執地想要據為己有,她想在他身上留下些印記,證明他曾經屬於過她。
而當心間那叫囂著想要佔有的狂潮退去,再看到那刺目的鮮紅,卻只剩下心疼與自責了。
她道歉:“對不起。”
夏鳳兮冷然道:“這沒什麼。”他屈指拭去唇邊血跡,“就當作,是你太過熱情了罷。”
蘇漁稍稍平穩了一下思緒,才將剛剛未說完的話續了下去:“殿下,我說過的話,不會反悔。但不是殿下不要我,才是負了我。殿下給我的愛少了一分,都是負了我。”
她看著他,頗有幾分自嘲地笑了一笑,道:“殿下,我自知沒有資格對你說這種話。但我蘇漁愛一個人,就必要他的全心全意,少一絲,少一毫,都不行。從我向殿下要回休書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相信殿下。不論我看到了什麼,別人對我說了什麼,我都不再妄自臆測。直到有一天,殿下親口對我說,你要娶別人了,我才會離開,並祝福殿下。”
她終於將心裡話全都說了出來,甚為暢快。她本就是這樣一個倔強又霸道的人,哪怕自不量力,也不能彎折分毫。她將自己的心剖開,明明白白地袒露給他看。
夏鳳兮看著她,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只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娶別人了,你會祝福我?”
蘇漁道:“是,殿下有殿下的身份、殿下的處境、殿下的難處,不論殿下以後做出怎樣的選擇,我想我都可以體諒。不過,我也有我的底線。如果有那一天,希望殿下也可以體諒。殿下是我心愛的人,無論殿下和誰在一起,我都希望殿下可以度過幸福的一生。倘若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殿下,我想我也會過得很好。只不過,不會再愛上什麼人罷了。”
少女的愛熱烈、通透而又決絕,如爐中火一般熊熊熾烈,又比冬天的雪更為潔白純粹。
夏鳳兮問:“你為何以為,會有那樣的一天?”
蘇漁道:“我也不知道。這正是我想問殿下的,殿下賜我梅陵香,可是因為擔心庶子先於嫡子降生而面上無光?”
夏鳳兮道:“不是這樣的。”
他眸中閃過些複雜的情緒,少時,方才慢慢道:“不知你是否聽說,我的母親是死於產難。雖然當時我才不過三歲,但是那天的情景,我一直記得很清晰。我不想再面對那樣的畫面。對不起,我知我不該瞞你,但我還沒想好該如何與你解釋,也擔心你的想法會與我不同。蘇漁,我不打算要孩子。”
蘇漁不想會是如此,她怔忡了一會兒,才道:“那是一個意外。”
夏鳳兮道:“我知道那是意外,可我不想再賭。”他喉中似是微微哽了一下,才低聲續了下去:“哪怕只有萬一的可能,我不想像失去我的母親一樣,再次失去我珍惜的人。”
蘇漁不知不覺,竟模糊了眼睛,那十多年前發生的慘劇,在當時尚且幼小的孩子心中,該是留下了多麼深刻的傷痕。
她多想穿越重重的時光去抱住那個孩子,讓他什麼都不要看,什麼都不要聽。不要在那麼小的年紀,就直麵人世間最慘烈的死別。
她看著他,心中疼得厲害,他從來是堅毅的,近乎無所不能的。即便身中劇毒,也能雲淡風輕地反過來安慰她。她從未想過,在他心中,也會有這樣脆弱的角落。
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輕地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