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疲憊泛紅的雙眸倒映著蕭明珠姣好的容顏,聲音嘶啞,透出無盡的心慌:“永安,你看看我,我是阿景啊。”
“你不是說最喜歡我了嗎,你起來看看我啊。”
“你不是說你最心疼我的嗎?”
裴景將頭擱在蕭明珠的臉上,嗅著她身上的海棠花香,想從中尋求一絲安慰。
他的手臂顫抖著收緊,聲音再不是從容不迫的指揮使,顯而易見的脆弱和不安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出來。
“我好疼啊,我好害怕,永安你醒來好不好…”
天塌下來,裴景都沒有這麼絕望過,他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失去蕭明珠的痛苦,他沒有勇氣。
屋外,他還要繼續當那個運籌帷幄的指揮使。
屋內,他束手無策,除了一遍又一遍訴說自己的內心,他還能做什麼?
他不知道,這種迷茫的時候,他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了。
一直以來,他的目標明確,做事手段乾淨利落,唯有在蕭明珠身上他再三猶豫。
扶蘇說的那個辦法,他不敢賭。
他現在只能祈求神明,希望神明會因為他對蕭明珠的一片真心,從而讓蕭明珠醒過來。
他這一生,從不信命,也不信神明。
他一直認為,那都是懦弱無能的人,才會失去理智,將一切寄託到虛無縹緲的東西上。
可是這一刻,他竟也有了荒唐的心思。
一整夜,蕭明珠都沒有醒來的跡象,裴景就這麼抱著她一整夜,未曾閤眼過一刻。
身上的頹然,都在印證著這漫漫長夜他的難熬。
清晨的陽光普照著整個竹樓,裴景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反而身上愈發冰冷刺骨,猶如墜入深淵。
雞鳴聲起,整座小城鎮褪去所有的寂靜無聲,開始有人煙味兒起,玄一和君離兩人共同處理著周遭府邸被暗衛剿清的明細。
原來這小城鎮在他們到來前的那一段時間,來了一大批侍衛,是前朝天子和王齊石私下養的軍隊。
更確切來說,他們屬於王齊石,並不屬於前朝天子。
而蕭明珠覺得身法熟悉的那一人,則是前朝天子身邊的一位暗衛,只是來視察武器的製作進度,只不過被臨時派來同那些侍衛一起強搶民女。
而屬於王齊石的這些軍隊,都由王家旁支的一名族人統領。
據瞭解,這名王家族人名喚王果,今年已有四十,最喜歡的便是美色。
而且這人特別喜歡搶來的感覺,所以他們這行人無論到何處,何處便會有民女失蹤的案件發生。
每每當地的官府尋上門,王果便會拿出王齊石的信物,所以最後那些案件,通通都不了了之。
地方官怎麼敢同當朝首輔作對,更不要說敢將這些冤屈一紙訴狀遞上京都了。
換句話說,強搶民女這件事大機率與前朝天子無關,更何況搶的還是蕭明珠,君離覺得這件事很有必要同裴景彙報一下。
君離上竹樓輕輕敲了兩下門,輕聲道:“指揮使,有事回稟。”
乍一聽君離的聲音,裴景強迫自己收回所有情緒,他是這次下江南的主心骨,他不能影響到其他人的情緒。
他用力按了按眉心,一整夜保持同一個姿勢讓他的身體早就沒有了知覺,他緩緩地挪動著身體,整個人往後靠了靠,再看了眼懷中的蕭明珠,道:“進來。”
君離進屋後,第一眼看的是燃了一夜的燭臺已經無蠟可燃,第二眼看的是一夜未眠臉色蒼白無血的裴景。
有那麼一瞬間,他準備說的話都想算了,不說了,可他又清楚裴景的脾性,裴景不需要人可憐。
君離斟酌了一下,儘量挑重點來說:“昨晚暗衛已經將附近府邸的侍衛盡數剿殺,盤查後,這一年多以來,他們一共抓了一百八十七名女子,全部都香消玉殞了。”
頓了頓,君離還是將自己心中的猜測如實相告:“我認為,此事與前朝天子無關。”
放了九分心思在蕭明珠身上的裴景,只留了一分來聽君離說話,所以他很確定,方才君離提及“前朝天子”時,蕭明珠的指尖是確確實實動了一下。
裴景的心,因為這一下,瞬間活過來了一半。
他開始推敲蕭明珠昏迷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因為前朝天子。
他不止一次聽到蕭明珠說,其實她一直都覺得前朝天子對她是真感情,而不是演戲,所以她不願意相信害她之人會是前朝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