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齊石才慢悠悠地從馬車上下來,小廝連矮凳都沒有用,直接彎下身子以背做凳,供王齊石下馬車。
玄一看著,心裡暗道,這老匹夫比天子還大架子,居然還用下人來當矮凳呢,等會兒裴景來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這麼大架子。
蕭明珠自從來了江南後,徹底寬了心,每日都是敞開了吃,敞開了玩,累了沐浴完就躺上柔軟的大床,朝著裴景撒嬌,要裴景坐在床邊陪她說說話。
哪曾想,裴景只是陪她說話了一次而已,之後的每日,都變成了裴景坐在床邊講些她不知道的事,她聽著聽著,就會睡著。
今夜,也不例外。
裴景將蕭明珠送回清風閣,慣例開始坐在床邊等她沐浴更衣,再躺在大床上抱著被子,最後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今日該說阿景上學堂的故事了。”
裴景眼角微微上揚,反問道:“昨夜不是講過了嗎。”
蕭明珠帶著濃濃的鼻音的聲音傳入裴景耳中:“沒有講完,只講到阿景上學堂時剛認識了哥哥。”
裴景啞然失笑,這是蕭明珠睡著前剛講到的,後邊她睡著時講過的話,便是一概都記不得了,裴景認命地捻了捻她的被角,行吧,那就再講一次吧。
裴景慢條斯理地開始回想自己的從前,娓娓道來,只是他才剛講了幾句,他的眼角餘光就掃到已經進入了夢鄉的蕭明珠。
這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蕭明珠的睡眠一直都說不上多好,此番倒是歪打歪著了。
裴景無奈又寵溺地摸了摸蕭明珠柔順的長髮,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好夢,我的永安。”
漆黑的夜裡,裴景佇立在一處不知名的院子中,他的髮髻被風吹的有些凌亂,一看就知道是馬不停蹄地趕到此處來的。
暗七一路上嘴裡都在罵罵咧咧的,想見我主子是吧?!老子現在就給你去請。
越罵,腳底就像抹油了般,越走越快。
“主子,那老匹夫說‘將你主子帶過來’”。
暗七一見到裴景,心中的怒氣更忍不住了,什麼玩意兒,犯人嗎?!還帶過來?!
堂堂首輔遣詞造句都不會?!
就算是前朝天子,王齊石也得規規矩矩地用上“請”字,“帶”是個什麼玩意兒?!
老成那個模樣了,還想要稱霸大周,腦子裡面裝糞的不成?!
暗七真是恨不得直接一腳踹翻那兩個狗東西,要不是他時刻記著裴景吩咐下來的話,不停在心裡提醒自己,方才他在馬車一進府的時候,他就抽出大刀,一刀砍了那馬車!
讓他坐!
裴景一身硃紅色衣袍,儘管髮髻有些凌亂,卻是十足的意氣風發少年郎模樣,他微微挑了下眉,一個呼吸間他就想明白了暗七生氣的原因,他上前拍了拍暗七的肩膀,又低頭整理了兩下衣袍,語氣慵懶顯得從容:“走吧,把你家主子帶過去。”
硃紅色的衣袍在暗夜裡形成一種極具衝擊力的視覺效果,月光灑到衣袍的繡樣上,折射出異樣的光芒。
暗七跟在裴景的身後,那不緊不慢的步伐,漸漸地讓暗七的怒氣消了下來,他有些懊悔,自己跟了裴景那麼久,都沒有學到裴景的半分氣定神閒。
誰來都能把他氣的哇哇叫,真是丟人。
“主子,你不生氣嗎。”暗七在快到正堂的時候,忍不住上前兩步到裴景旁邊問道。
裴景邁著步,輕飄飄的一句話就這樣鑽進了暗七的耳中。
“你和一個死人計較什麼。”
死人…計較什麼…
暗七如醍醐灌頂,頓時茅塞頓開,對啊,沒錯,他為什麼要和一個死人計較?!
這王齊石鐵定是活不過今晚了。
只希望晚點送他上路的時候,能讓他發洩兩下,那就再好不過了。
畢竟這王齊石,可是害了不少他的兄弟。
暗七拍了幾下腦袋,緊接著提步上前越過裴景,一下就變成是他領著裴景在走。
正堂的三個身影模模糊糊地出現在眼中,暗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堂的主位上,那個威風凜凜的王首輔。
王齊石等了一刻鐘,已經不耐煩對玄一呵斥道:“不知道本首輔今夜來嗎,你家主子不知道在這裡等著?!”
兩個不知道,都表露出王齊石對蕭青玉的鄙視,就差沒有直呼其名。
玄一低著頭,一副擔驚受怕的嘴臉:“小的…小的也不知啊,首輔息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