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軍營。
冬風肅殺,軍營上下一片寂靜,高空盤旋的禿鷲俯衝在高燃燭燈的軍帳上,發出嘹亮高昂的叫聲。
謝暄望著案几上靜置的冰匣,心口驀的傳來一陣痛意。
他微蹙眉,將用血水浸泡了半個月的鹿角簪子撈了起來,用棉帕擦拭乾淨,慢條斯理的放在火上烤。
這時,大帳幕簾被人掀開,有身穿冑甲的將士走了進來。
“大人,將軍的信。”
謝暄睨了眼,“放下吧。”
一陣風吹過,偌大的軍營裡一片寂靜,連平日裡操練的空地上都是冷悽悽的。
北地的天向來如此,只是今年燕都的冬天也冷的嚇人,茫茫的雪幾乎遮蓋了天上的旭日,卷著寒風獵獵飛舞。
曲水園裡進進出出的大夫都是苦著一張臉,唉聲嘆氣的拿著醫箱在偏殿商議病情。
三夫人坐在榻邊,看著女兒削瘦蒼白的臉頰,不禁掩面低泣,站了一屋子的人也都嘆著氣安慰,可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說了。
打從及笄那年起,這阿婉的心疾就愈發嚴重了,府裡這麼多年什麼大夫都瞧了,什麼法子都試過了,可硬是沒有半分起色。
要不是有那老神醫煉製的藥一直吊著命,估摸著早沒了。
王婉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一睜開眼,就看到母親坐在榻邊看著她,見她醒了,連忙端過藥湯笑著看她,“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
她忍著心口的疼,慢騰騰的坐了起來,將藥服下,點了點頭。
屋內燃著燭火,微弱的光照著她虛弱的面頰,沒有一點血色。
三夫人心疼的摸著她的頭髮,眼眶發酸落淚。
王婉看到母親這般傷心,扯了扯蒼白的唇,笑道,“娘,別哭了,我不疼的。”
“都怪娘,被那賤人所害,連累了我兒。”
“都過去了---”
她虛弱的寬慰了句,就有些呼吸急促的咳了起來。
三夫人見狀也不敢再說什麼,扶著她躺下,“好生休息著,娘在這兒看著你。”
王婉搖了搖頭,“您先回去休息吧,外頭伺候的人一大堆,沒事的。”
“別說了,娘想看著你,快睡吧---”
屋子裡常年瀰漫著藥味,眼下病重,開了窗,都散不去這股子濃郁的藥味,偏殿的十幾個大夫商討著病情,皆是毫無辦法。
早些年,這三房的嫡小姐病重,府裡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東風捲著落葉在整個宅子裡颳起了一陣蕭索的寒風,到處都是靜悄悄的,頭頂的陽光打在青石板上,踩上去都是那麼的寒冷。
就這麼風平浪靜的過了幾月,王婉身上的病情越來越重,藥一碗一碗的喝,常日裡纏綿病榻,身子骨都瘦弱的彷彿是一陣風就能吹跑。
謝安聽說了後,專門讓人去了一趟北疆請了梁老過來,親自來府裡看她。
可梁老早些年就給她看過了,她這身子骨根治不了,給她針灸後,給了她一個匣子,裡頭放著顆黑乎乎的藥丸和一張黃紙。
後來她能下榻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了,聽說大齊帝回了北川,北地戰事大捷,整個大燕被滅,她想,他應該快要回來了。
近來燕都的天氣好,刺眼的陽光打在積雪未化的廊下,投下了昏黃的光。
她穿著一身紅狐裘,靜靜的站在廊下,白光照著她那張脆弱纖瘦的小臉,白的近乎透明。
北朔一戰,謝暄去了大燕,派兵駐守,處理戰後的一切事宜,根本騰不出空趕回燕都。
剛過了年,北地戰事平息,整個北地幾乎被大齊一統,王婉聽說戰事結束後,整日整夜的拿著繡好的嫁衣看,可等了好幾日,始終不見他回來的訊息。
有一日,她吐了好大一攤血,醒來的時候看到了榻邊哭的母親,說自己想去北地。
三夫人自然是不願意的,女兒這副身子,怎麼能去北地那種苦寒的地方,可又實在心疼她,知道她的心思,便想著給北地的謝暄飛鴿傳書讓他快馬加鞭回燕都。
可王婉不願讓他因自己誤了正事,三夫人沒辦法,只能給王叄傳書問人現在在哪兒。
收到信的時候剛過了上元節,整個燕都都是一副熱鬧非凡的景象。
聽聞謝暄去了盛京,王婉便打算去一趟大燕的都城。
家裡人拗不過她,罵也罵了,說也說了,可她執意要去盛京,老夫人怒的罵了好幾日,那麼一副病怏怏的身體,還沒到盛京,就死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