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
天子腳下有一處佔地極廣的私宅,金門樓宇,飛簷青瓦,紅臺拱橋,曲水小溪經廊下蜿蜒而過,連棟好幾十間樓臺,曲折迂迴,春日裡,奢靡的編鐘舞曲響徹了別院。
綿綿的風吹拂著伶人纏綿的歌聲自窗扉而入,從榻上晃過神來的少女倏爾一把掀開了重重柔白紗帳,赤足下榻,往外跑去。
夜裡的風涼,庭院撲面而來杜若花的清香流淌在青石小徑上,端著湯藥的婢子從梧桐樹下繞了過來,看到一身白衣赤足在廊下逃跑的少女,連忙出聲喊道。
“姑娘---”
王婉倉皇回頭,看到了人,心頭一緊,提著裙子拼命的想要往庭院外跑。
月色悽清,遠方鶯歌絲竹之聲時不時的傳來,風吹散了她的長髮,翻飛起舞,廊外梧桐樹上的葉子飄落在她身上,一陣風吹來,十幾個婢女一擁而上,全都趕了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請回屋。”
寒風的風明晃晃的順著白裙鑽進來,探進骨頭裡,冷的人臉色蒼白。
為首的婢女看出了她眼底的害怕,招呼著眾人後退一步,躬身,“主子請姑娘來做客,奴失禮了。”
“你們主子是誰?”
“天氣冷,姑娘身子骨弱,先回去喝藥吧。”
春寒料峭,圓月高照著庭院,清池裡的荷花泛著幽幽的光澤,遠方的主院斷斷續續傳來絲竹萎靡之音。
王婉側目看著婢子手裡端著的藥,走過去一把開啟。
春風乍起,熟悉的藥香味裹挾著杜若徐徐的傳來,她看著瓷碗裡的藥湯,素白的手微微發顫,好似染了一層清霜。
心底一股不安的念頭升起,她一把推開了圍住的婢女,往歌舞昇平的方向跑去。
身後的婢子連忙攔了過來,可不敢拉扯她,只能跟在後頭喚著,叫著。
初春的天冷,夜空漆黑,延綿的長廊一陣勁風吹來,輕飄飄的拂起那柔白的長裙,露出了一截嫩白的腳腕。
密密麻麻的念頭一瞬間如寒冷凜冽的雪蜿蜒爬滿了脊背,她聽著遠處傳來喧囂盛大的絲竹歌舞之聲,跑啊跑,跌跌撞撞的跑---
華麗的別院到處都是一片萎靡之音,修建的樓臺高閣又長又遠,她穿過遊廊,小徑,竹林,樓閣,身影漸漸的隱沒在重重梧桐樹中。
悠長飄渺的歌聲在這寂靜的寒夜裡輕輕的流瀉,清池園內一派燈火輝煌,美姬起舞,珍饈如雲。
殿堂之上,一身紅袍的男人懶散的躺在高椅上,案上酒鼎倒傾,珠玉鳴鐺,極盡奢華。
穿著輕薄的舞姬攀爬匍匐在腳下,高舉著金盞,露出白膩的兩座山峰,嬌笑著伺候。
謝暄半眯著的眼醉了,手裡的金盞嘩的一聲落下,甜膩的酒香順著美姬的雪白流淌而下,別有一番風情。
“爺,還喝嗎?”
大膽的美姬順著他的長腿攀上,輕輕倒在他的懷裡,媚眼如絲,吐氣幽蘭。
“這西域的烈酒,好生兇猛,爺是醉了。”
謝暄半睜著眼看向懷裡甜膩膩的美姬,輕佻的勾了勾她的下頜。
“叫什麼?”
“奴家芙妝~”
“謝暄!”
屋內的美姬伶人仍舊在歌舞,絲毫沒有在意闖進來的少女,穿著挑逗,單薄的輕紗遮掩不住姣好的身軀,若隱若現,引人垂憐。
王婉看著屋內的荒唐,扶著門檻的手發白收緊,漂亮的眸子直直的看向高椅上的男人。
謝暄淡淡的抬眼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屋內的絲竹樂曲之聲更加的盛大,靡靡之音,籠徹上空。
她赤著腳走了進來,地上鋪滿了絨毯,輕飄飄的,像是踩在了雲霧裡。
芙妝瞧見人徑自走了過來,看了眼男人的神色,訕訕的從他懷裡下去,退至一旁。
謝暄沒有動,眉梢輕輕一挑,戲謔的看著站在身前的人。
“嫂嫂出來連鞋都不穿?”
話剛落,清脆響亮的一巴掌頓時抽在他的臉上,打的他偏過了頭。
錚的一聲,樂舞驟停,屋內的伶人樂師嚇了一跳,紛紛跪地,空氣寂靜的可怕。
謝暄愣了瞬,神色出現了片刻的恍惚。
王婉這一巴掌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小臉頓時幾乎有種透明的蒼白,虛弱的扶住了旁邊的桌子。
空中有片刻的凝滯,他摸了下被打的半張臉,忽的輕笑了聲,轉過頭來看她,恢復了一貫的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