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國寺被封后,寺廟香火再不復從前,僧尼日子清貧。
昏暗空蕩的大羅閻殿,四面的壁畫前都放著許多的佛像。
金碧輝煌的釋迦牟尼佛像下,一身袈裟的法師坐在蒲團上打坐。
他不知道被關了多久,四根粗壯的鐵鏈從金柱纏繞,將他的身體全都捆綁住,可他面色不驚不動,窗外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被開啟,一大一小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
阿瑜跟著爹爹走進來,好奇的看著被鐵鏈捆綁的和尚,蹬著小腿上前去摸。
燕北漠一把將兒子提到前面的金臺上坐著,淡淡的看著閉著眼的法師,溫聲。
“這就是你算到的劫?”
冰冷的刀鋒抵在脖子上,法師眼皮子微動,緩緩的睜開眼。
“佛主面前,請我皇放下刀。”
燕北漠手裡的刀絲毫微松,他緩緩蹲下身子,對人對視。
“她死了。”
法師不語,看著他那一頭白髮,面無波瀾。
脖間的刀倏爾一緊,淡淡的血絲順著袈裟落進了衣裡。
“你---算錯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
“哦?”燕北漠淡笑,“那法師不如幫孤算算,她在哪兒?”
法師道,“施主心中自有答案,何必來問貧僧。”
“她葬身雪窟了,窟底很冷很冷,冰涼的海水就像是深淵,不如大師去陪她。”
他臉色平靜的可怕,法師也不懼,捏著手裡的佛珠,開口。
“施主沒有去救嗎?”
“救了,我帶她上了岸。”
手裡的刀猛的掉落,他懶散的坐到了蒲團上,聲音平淡卻透著股讓人難以言說的幽悸。
“封鎖了她的心脈,可我醒來她就不見了。”
“所以,施主是害怕找到的是身死的噩耗,來問罪貧僧所算之事。”
空氣,沉默了半晌。
絲絲縷縷的光線順著窗格子灑在了大殿內,給周遭的佛像籠罩了淺淺淡淡的光,連地上坐著的男人都像是踱了一層朦朧的光。
阿瑜坐在金臺上,肉乎乎的小手摸著釋迦牟尼的佛像。
他撅著小屁股想要坐起來去摸,可不慎腳下一滑,身子朝著佛臺下倒去。
一條腰帶忽的閃來接住了他,電光火石間,小小的身影直接撲了過去,被抱到了爹爹的懷裡。
燕北漠看了眼懷裡瞪圓了眼的兒子,神色平靜冷淡。
阿瑜害怕這個樣子的爹爹,嘟著小嘴低垂下了頭。
燕北漠抱著他起身,看了眼坐在蒲團上的法師,淡聲。
“法師算好了,這枷鎖自然也就沒了。”
建元隆冬元年十六,大齊帝突然下令世家發兵北涼,這一年的北涼皇都,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為慘烈的一年。
西山關十幾座城池全部被毀,剛入關的郾城直接被屠了城。
連線北部漠河一帶的關口,那裡的雪窟用了幾萬兵馬砸了個稀爛,也不知道是在找什麼。
月前郾城一戰,大齊敗北,大齊帝的髮妻墜下城牆身亡,大齊退兵之際,大齊帝與其妻被追殺墜下雪窟。
他一醒來,就發兵北涼,世人紛紛傳言,大齊帝是在報復北涼,才會進行如此慘絕人道的屠殺。
建康的朝臣雖然不喜陛下暴政,可他這番動作,直接擴大了大齊的疆土,朝上無人敢有怨言。
他背靠世家,用了半年的時間,與北都聯手,滅掉了北面小國,整個天山一帶的城池全都被北幽佔領。
暗地裡與北疆王勾結,讓西域諸國混亂,趁此機會,將北涼一舉拿下。
大齊帝還很年輕,引的天下女子慕其風姿,可他的六宮至今無人,前朝也未敢有一人言。
皇宮盛宴,燈火如晝,御花園內,明月皎皎,絲竹之聲籠罩了整個宮苑。
燕北漠斜靠在椅子上,神色慵懶的瞥了眼腳下的女子。
自從北地的戰亂暫時平定後,周邊各國,大臣,文人雅士獻上來的女郎層出不窮,可都沒有一個能入得了大齊帝的眼。
這個女子是有心人專門網羅天下美女畫像,與當年的晉陵公主長的有那麼幾分相似,專門進獻給大齊帝的。
“陛下,這是高車一族送給陛下的禮物。”
燕北漠沒說話,朝著匍匐在腳下的女郎開口。
“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