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寧回了屋,洗漱完換了一襲如籠煙紗般的青裙。
她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雨景,微微出神。
窗外的雨水窸窸窣窣,窪聚在梨花樹下打著旋,枝頭上的梨花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飄零散落。
“公主,君侯殺了陛下的人,那陛下肯定知道了,一定會怪罪我們的,會不會派人來殺我們。”
桃枝從聽說了陰樓閣被屠,就一直跪坐在地上,臉色慘白。
楚長寧回頭,“所以,你願意與我一同離開嗎?”
“離開?”
桃枝身形一顫,臉色更白了幾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主能去哪兒?”
她服下了公公給的毒丹,若是膽敢背叛陛下,會死的。
楚長寧臉色淡淡,“當今陛下寒門出身,心機手段狠辣非常,我們只不過是他的幌子罷了,他沒指望我們能真的替他找到龍符。”
“他真正的目的或許是想讓燕北漠殺了我。”
陰樓閣被滅,京都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有那日浴室裡被燕北漠截獲的信,種種事蹟聯絡在一起,她才恍然了過來。
她猜測,之前的一切都是做戲。
沈宴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借刀殺人。
當今天下,氏族勢大,諸王爭霸,他寒門出身,謀逆篡位,本就為世人不容,留下長公主的命,是彰顯新帝仁慈。
可她是舊朝公主,絕不能活著,所以沈宴想要讓燕北漠以為她是細作,親手了結了她。
此舉一出,他正好可以借世家殺她的藉口討伐燕北漠,讓諸王群起攻之,還可以將父皇給了世家的十萬兵權收回朝廷。
真是好深的心機。
楚長寧想的腦殼有些疼,她揉了揉額頭,蹙眉。
她現在沒有死,沈宴定是知道了,必不會讓她活著,或許還會派人殺她,必須離開這鬼地方。
況且,燕北漠也不是個善茬,或許也早知道沈宴的目的,至始至終,她都是一個棋子,兩人棋盤上的一把刀。
這麼一想,楚長寧頭更疼了,她問道。
“桃枝,你知道蓬萊嗎?”
“公主想去蓬萊?”桃枝恍過了神,眼中閃過了羨慕,“聽說蓬萊是一處仙境,很少有人能找到入口。”
“可奴婢中了宮裡公公給下的毒,不敢離開。”
聞言,楚長寧頓了頓,開口。
“既是毒便會有解藥,我們可尋醫者幫忙。”
桃枝自小被馴養,還沒有這麼大膽過,她躊躇著沒說話。
“你若是不願意,我可給你銀錢,天高海闊任你走。”
說到此,楚長寧一頓,看了過來的眼神帶了冷意。
“但若你敢私自洩露訊息,我會先殺了你。”
她是不想帶著拖油瓶的,可當初她被傷成那樣,差點死了,是這個小丫頭一直照顧她,她不忍看她死。
桃枝咬唇,片刻,彷彿是下定了決心,殷切看向她問道。
“那我們要怎麼走?君侯不肯放和離書。”
楚長寧一想起這個來,就煩。
那燕北漠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不肯和離。
這時,砰砰砰,外頭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夫人,君侯有請。”
楚長寧蹙眉,“何事?”
從成婚以來,兩人幾乎很少見面,這還是他頭一回找她,指定沒好事。
“奴婢不知。”
楚長寧“---”
她微微抿唇,將桃枝扶了起來,朝外走去。
簷下的燈龕點亮了四周的路,淅淅瀝瀝的雨絲飄落在走廊上,打溼了兩旁的嫩花蕊。
小婢提著燈走在前頭,將她引入了一座樓閣。
月色下,男人站在亭子裡,一身白衣齊整,眉目如水點墨稿冷,翛然仿若出塵之致的貴公子。
楚長寧撐著傘站在涼亭下,開口。
“君侯有何事?”
燕北漠側目,居高臨下的睨了她一眼。
“聞你擅曲,我今日頭疾犯了,彈一首來聽聽。”
楚長寧一怔,看了眼他,又望了眼園內架好的焦尾琴,掐的手心發白。
報復,睚眥必報的死瘋子。
逼她在雨夜彈琴,分明是在報復剛剛在主宅讓他丟臉的事。
她剛想拒絕,卻瞥見了他看過來的視線,沒什麼溫度,淡淡的,卻有股子陰翳的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