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玉心中只有心疼。
此時也不再顧忌什麼男女之別,將程不器拉進房內,與他貼身坐著。
“殺了就殺了吧,他這種作惡多端的人,也沒什麼好可憐的。”
柳茹玉的安慰自是不假,程不器所擔憂的卻並非此事。
“皇帝明天就會降罪於我,說不定...”
程不器欲言又止,第一次在柳茹玉面前垂頭喪氣地低著頭。
“不要怕,皇帝肯定不會真的要處死你,頂多就是處罰嚴厲一些,畢竟你可是威王府的小王爺,他要動你也得掂量掂量北境三軍。”
程不器就著潔白的月光,直視著身旁的柳茹玉。
“我就是要逼皇帝對我動手,這樣我才有動機、有理由反擊。”
“你既然有了打算,也是你計劃之內的事,還擔憂什麼事?”
程不器苦笑著搖頭:
“我不是擔憂什麼,我只是害怕。”
程不器握著柳茹玉的雙手。
“你肯定覺得奇怪、想不通,我一個藩王世子在京,不懂收斂剋制,卻肆意妄為,處處衝撞皇帝,生怕他不給我降罪,肯定是腦子有毛病是不是?”
柳茹玉偏著頭直視著程不器淡淡一笑:
“什麼腦子有毛病,我還不知道嗎,我的小不器現在其實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兒郎,你這樣做肯定有你的原因。”
程不器輕嘆一聲:
“我還模模糊糊的記得,就在這一街之隔的威王府,我還只有兩三歲時剛學會走路不久,就有一個大我四歲的小姑娘,天天拿著撥浪鼓逗地我滿院子追著她跑,那個小姑娘就是你。”
柳茹玉一時稍感詫異,沒想到程不器竟還記得幼時的事,也不知他為何忽然提及往事。
“怎麼忽然想起這些舊事了?”
程不器擠出一抹苦澀微笑,顯得十分勉強:
“之前在北境時,我看似風光無限,五年就在軍中打出了天下難有的名聲,可你不知道我有多累、多苦,若不是還有我娘,也許我早就死了。”
“後來入了長安城,我倒是輕鬆下來了,可我也變了,變得荒誕不經,變的有時我自己都不認識我自己。我也交了朋友,見了許多的人,可其實到了如今,果然還是你最懂我。”
“其實我在長安想著法兒地鬧動靜,一半原因在我,一半原因在程烈。”
“我看似是在不斷挑戰皇帝的底線,實則是挑戰程烈的底線。你不知道,我與程烈這些年名為父子,其實有些形同陌路的感覺。”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柳茹玉驚訝無比,但此時再回想與程不器相處的日日夜夜,才發現他這個威王世子,竟從未稱呼威王程烈為父親或是父王,只是一句‘老程’帶過。
“老程這些年沒給過我好臉色,之前我腦子沒開竅,他總覺得我這輩子難堪大用,接不了他的王位統領北境,一邊失望一邊又想著法兒的折磨我。”
“在他眼中這是磨鍊我,可卻從沒想過將我這樣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小孩送進軍中,要我這麼早就遠離我的孃親,在軍中廝殺,那是什麼樣的感受。”
“老程一心只想著北境大業無人繼承,卻從不想自己的兒子是否快樂,我一直理解不了他的自私,動不動就將我累的半死,沒幾分當爹的樣子,就該給他闖些麻煩。”
“其實說來,要不是我娘對我的疼愛,我不知累死多少次了。”
“這一次我入了長安城,我就是要肆無忌憚地招惹是非,我很想看看程烈究竟會不會真的很在乎我這個兒子,看他如何收場。”
柳茹玉看著程不器,這是第一次聽他抱怨自己的父王程烈,誰能想到,堂堂天下第一王的烈威王,在自己兒子心中竟然是這樣的形象。
“我今天連夜跑來,其實是害怕。我怕今夜過後,皇帝一紙詔書,就要將我押入大牢,判我個大罪過,那時我使著性子殺出城去,又會是什麼樣。”
“我可以當一個遊俠,可以當一個獵戶,不要什麼世子之尊、萬金之富,但我不想再被禁錮著自由,不想擔什麼北境大任,我甚至可以當一個乞丐,可我內心深處卻是害怕,我怕自此以後無法再時時刻刻見到你了。”
程不器平平淡淡的語氣,卻說出了外人難以想象的內心,誰也想不到,威王府的父子,竟然有著如此大的心理隔閡。
“你當真明日就要跟皇帝翻臉嗎?”
柳茹玉此時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眼前的小情郎用最平淡最輕微的語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