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箏感覺自己變成了黑色的星球,壓碎薄脆的大氣沉落在了太平洋廣闊無邊的海底了。世界一片冰冷,他的心碎裂了,寒冰刺骨封凍了他所有的夢幻……彷彿隕石燃盡只留下冷透了的灰燼。
"巫祖!你是在逼我嗎?逼我崩裂了這大地捲起那曠世的熔岩去燒燬你這天神的疆界嗎?"
殷箏低吼了,他的喉嚨被憤怒鎖死,彷彿噴湧的地火正極力地脹滿,他的雙眼燃燒起烈焰,灼熱地就要衝破他極力的剋制,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正在炸裂,快要崩塌了。
"你帶走了她……為什麼!為什麼?"
殷箏握緊的拳一點點捏碎在了胸口,他猛得頹陷在了狐絨的錦茸裡,冰冷的香氛凝固在了他的鼻息裡凍結了他僅存的溫暖。血色嫣紅浸染在雪色的衾絨之上,殷箏的一切都碎裂了——他的身體他的意念還有他的心正一節節一塊塊地碎裂在燁的溫軟和香氛的糾纏裡。腥濃的血從他的唇齒間噴溢而下,如暗夜的花綻放在了清冷的月下。
窗外的霓虹正絢爛,如雀靈曼妙的翔羽綻放在了天與地的中間。哀怨深沉漫長,如九天之上的銀河奔瀉而下,淹沒了殷箏所有的掙扎。淚水已肆無忌憚,一如殷箏無法扼制的思念。魔君此刻已無處可逃亦是無處可去了。
年幼時殷箏總喜歡逃跑,喜歡從冰冷的人間遁逃到一個更冷的世界……喜歡嗎?不,怎麼會是喜歡呢?用"更冷"來反襯一個"不夠冷",似乎人間便還是有一點點暖意的吧!直到遇到了天神遇到了燁,他才有了真的暖。燁是他唯一的光亮唯一的溫暖。天神的世界光焰璀璨,而燁是他所有力氣的來源。他覺得自己離天近了,他覺得自己有了根有了葉,可以長成紮根於大地的藤籮,參天偉岸又有著戀戀不捨家園,他可以是幸福挺拔的男兒了……可如今,他真的要失去他無法失去的一切了嗎?
香氛濃郁地夾雜在濃稠的血腥裡,殷箏苦苦地笑著。巫祖把他甩在了一個冰冷的荒原,她在衝自己笑,輕笑——不,那分明是一滴淚!殷箏極力地哼出一個悲嘆,他想砸碎那眼淚,他想對自己說"巫祖沒有淚!"可他最終敗退了。
巫祖的淚總是暖的,足以融化他全部的冰寒。他害怕,從來都是害怕的,他害怕掛在巫祖心頭的那一汪淚!他總是悵然,甚至他的手腳總是冰涼起來。那是一種感召一份呼喊,那是天神的淚也是她的愛啊!可他不敢去接納,也不願。
月色沉落,又漸漸淡去了。天色微明,魔君終於從昏沉中甦醒了過來,他望著眼前的一切,頹然地又倒頭睡去了。
"哦……巫祖,你是在那一句話說完後把我弄到夢裡去的……終歸,技高一籌!"
魔君喃喃著,哈哈大笑起來。
"那麼接下來,你要我怎麼做呢?!"
魔君支起雙臂把自己撐了起來,他看著狐絨上已然暗黑的血跡,不禁嘲諷道:"君上,你又被她的眼神殺死了……"
"巫祖,你太暴力了!"
殷箏的嘴角彆著一抹冷意,卻淡漠地笑著。
"一點兒都不乖!所以,把我的燁還回來!"
殷箏挺了挺肩頭,雙眸凝起了幽怨,一汪深潭般轉向了微明的東方天界,他摘下了髮髻上的步搖貼在了自己的唇邊,貪戀地吸吮著燁殘留的溫熱和香甜,淚水一滴滴凝結,晨光射向了他的眉眼,他暝起雙眼眉宇結結,身體一點點戰慄,一聲聲抽泣從乾啞的喉嚨咳喘而下。冷意凝凍的峰巒間,一聲悲嚎轟然而起震顫了天宇地野,如嘆似怨又彷彿是一聲憤怒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