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我殷箏不過是賤人肚子裡的賤人,不過是勾欄瓦舍裡隨便踢一腳就能飛起來的灰塵,我真的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所謂仙人,也不過是習得了一些妖術。骨量輕微之人才會像塵泥一般飄飛在風塵之中,大王這樣的金尊玉體不是我這樣兒的微賤之人做的了的。若不是國人有難,大王必不會買我這等賤骨為王業衝前攘後,殷箏我是有這樣的自知之明的。"深夜的齊王正殿之上,殷箏正跪在殿內與自己的生身之父對峙著。
冬日裡的風是寒冷的,它們從殿門的縫隙裡嘶嘶嘶地鑽進來,吹的齊王的那把老骨頭冷的生疼。大殿之內除了這父子二人再無他人,燭盞已被宮人幾乎滅盡,大殿內昏暗死寂,父子二人的眼前一片昏暗,可往藥之事在他們眼中卻歷歷在目。齊王守著幾盞幽暗的宮燈抬眼看向了下跪的仙人殷箏。
"仙人,你如何救得了齊國?"齊王蒼老的聲音穿過一片昏黑直抵殷箏耳內。
殷箏冷笑了一聲,他灼熱的雙眼直直的釘在了齊王的眼睛裡:"無為而為。"他淡然地說。
"仙人你是在質問本王我嗎?或者你是在脅迫?賤人無為,賤人?無為?你大張旗鼓地現身於這國都之中,人人皆道仙人是來救助我齊國子民的,可剛則仙人所言卻是那般吝嗇計較,仙人到底所求何事儘可言明,本王能辦到的必會為仙人辦到,我齊國舉國之力或可對你有所幫襯。"齊王說道。
"我殷箏別無富貴他求,我只有三問向大王陳情,一問座上何人,二問跪者何出,三問一個女人。"殷箏即刻反問。
齊王的身子抖嗦了一下,他用手遮了額面伏在王座上低吟道:"仙人這般大費周章僅僅是圖謀了此三件小事嗎?國中百姓皆奔走歡慶喧說齊國有大仙人駕臨,還說此必為齊國得了那天佑福報,所以秦兵必退。仙人你興師動居高臨下,不曾想你竟是個來興師問罪的。"
"居高臨下?仙人?箏兒愧不敢當,神鬼之事豈可不明而辨之然後謹慎以待呢?箏兒只知人之倫常中有母必有父,父而為天母而為地,箏兒只知我身輕骨賤所以自小便缺了爺孃,大王聖神齊天必知箏兒一切疑難的答案。我殷箏祈求齊天聖神的大王給我這草芥之身以明斷。"殷箏言罷跪拜不起。
齊王沉默了良久,他眉目微皺走向了殷箏:"箏兒,這麼多年來苦了你了!"他坐在殷箏身邊拍了拍他的背:"起來吧箏兒,齊國王子游歷天下習得密術,歸來卻仍這般謙遜恭孝,實乃寡人之幸寡人之福也!"
"當年,你為何不接我們回宮呢?為何讓我流落煙花之地?為何不收留我的阿孃?我阿孃她總歸還有我這麼個謙遜恭孝的齊國王子呢,當年,大王竟未覺得有幸有福嗎?你竟真的讓我們髒汙在了那穢亂之所自生又自滅了!"殷箏的聲音很大,驚得齊王僵直地翕動著唇不知道該如何做答。
"此事說來話長,三十年了,她一直都是在我心裡的,若不是寵她我也不會怕她,若不是怕她,我又何嘗不能把她鎖在金屋子裡任我疼惜?可你阿孃她並不是任人擺佈的女人,箏兒你可懂得?"齊王長嘆了一口氣抬頭望著黑黢黢的殿頂心裡生出了無限悲涼。
"這麼說,竟都是我阿孃的錯呢,我們這般遭遇竟是因了大王的寵愛之心?"殷箏看著齊王的雙眼恨恨地問道。
"箏兒啊,你可知為父的難處?你可知你的那些死士都是我精挑細選偷偷摸摸送給你的?你可知你的授業之師皆是我一一考問過的?我躲在你身後,遠遠的,只想讓你活一個瀟瀟灑灑毫無羈絆,管他什麼王圖霸業管他什麼大秦鐵蹄,這見刀見血漁利而存的事事由由,我不想讓你接!我有那麼些個女人又有那麼些個王子,我就不能放我兒一條隨性灑脫的活路嗎?我便隨了你阿孃,我隨她鬧,隨她自在去……"齊王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父王是隻知煙花美不知煙花苦嗎?"殷箏看向齊王冷冷地說:"終究是貴不過王公賤不過九流啊!"殷箏悲嘆,沉思良久後他忽然說:"阿爺,你來打我吧,你狠狠地打,我受得了的。"他昂揚著俊逸的身子閉上了眼睛。
齊王頹然地倒在了地上,他囁喏著哀求道:"仙公,求你饒我齊人不死吧,仙公受辱了!仙公饒命吶!"他瘋魔了一般癱在了地上目光也漸漸失去了神采。昏暗的大殿上只有王座在閃著幽微的光。
"在你眼中,我母子二人是什麼?"殷箏斜睨著伏倒在地的齊王冷冷地問。
齊王抬起頭來回憶道:"你阿孃榴珠她是這世間的妙女子,生而美豔令男人垂涎,可她卻像一把火能燃盡了這王宮大殿。我愛上她也是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