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佝僂的身體彷彿承載了無盡的疲憊,他晃晃悠悠地站在殿門前用他的額頭不停地撞擊面前的門板,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他的整個身體撲到了門板上,他雙腳鐵釘一樣釘住門前的石板,全身癱軟卻憋足了勁兒用力去頂那沉重的殿門。
"哈哈哈,我想我的阿孃了,太后,兒想你了!兒想念兒小時候你坐在我王座之後的時光了,阿孃幫我來擔一擔這擔子吧,它太重了,太重了……"齊王呼喊了幾聲轉而看向了殷箏:"我也想念你的那個阿孃了,哈哈哈,榴珠,你的夫君想你了,我們的兒子來到這大殿裡了!他來了!我把秦國交給他了,他會替這天下蒼生報了這血海深仇!可惜了了,我貴為齊國大王卻不及女子的氣魄!我空有男兒志向空有這一國權柄吶!"
齊王喘息著盯住殷箏的雙眼微微一笑:"不瞞你,阿爺這一生只擁有過兩個女人,一個是你的祖母我的阿孃君太后,一個是你的阿孃我的嬌妻榴珠。箏兒,你這一生會有幾個女人呢?有人告訴我說,你與那嬴政的王妃有過私情……"齊王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錯,她是魏國公主,她也是秦王最寵愛的女人,她給嬴政生了一個兒子叫胡亥,那是一個將要亡了整個秦國的新王!嬴政終歸是遭了天譴了,人做不到的事,上天是可以做到的。箏兒,你可知是誰告訴我這些深宮秘聞的呢?"
齊王仰天長嘆:"這些話呀是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女人說給我聽的,她已經等我太久了,興許是等的太久她也累了吧?她竟不來看看我,我想她了,很想很想!她說的是對的,她從來都是對的!我想念她了,不久之後我們便可以在一起了!身為王者,心胸可容納四海之德以護佑萬民!現在我把它交給我們的兒子了!"
殷箏看著趴在殿門上的齊王不知所措,他很想衝上前去摟住他卻怯懦了,齊王似乎是糊塗了,也許是太過傷心瘋魔了,殷箏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才能不驚擾到他,他也不確定自己的親近是否會讓他的父王勃然大怒。
"我想推開它,我沒有力氣了。"齊王悲哀地回頭看向了殷箏:"吾兒若能在此刻推開這扇殿門把父王摔倒在那風雪地裡,我便把這大好的疆域國土都交予你去處理。寡人老了,身雖未死心已衰,我需要一個人來繼承我的大業!"
殷箏雙眉緊蹙,他盯著齊王的雙眼卻被他幽深的目光刺痛了,他的心被無望和寒涼充斥,湧起了無盡地悲涼。
齊王呆呆地看著殷箏悲嘆一聲:"吾兒還是不夠聰明啊!"齊王說罷忽而站直了身子,他的佝僂和癱軟陡然間消失殆盡,他端端正正地站立在殿門之前整理好服飾冠冕,然後對著殿外喊了一聲:"把殿門開啟!"
門外傳來了應諾聲,殿門隨即被吱吱呀呀緩緩開啟,風雪一瞬間撲進了大殿撲灑在了齊王的身上。寒風刺骨而來,雪花如冰刀般打在了齊王的臉上,他泰然不動,他似乎很享受這頑劣的奇寒,他凝望著風雪覆蓋下的殿宇目光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許久之後,齊王回頭看了看殷箏說道:"你要記著,你欠著阿爺一雙布履草鞋,箏兒,過了今夜你便是大齊的軍師爺,別忘了你的祖輩可是這七雄六國的霸主,你的祖祖輩可是滅了商紂的姜公!阿爺不濟,很想效仿小白的作派,亡歿時不過只有寸土立足,足矣!這一切皆是拜你所賜,我心甚慰!阿爺欠你的,全都還你!"齊王望向殿外的風雪石碑一般挺起了自己的雙肩,他堅定又安然,銅鼎般厚重卻柔順如練。
殷箏站在齊王身後靜默無語,他想看明白眼前之人卻被許多念頭糾纏不清,他感受到了齊王身上的霸氣和凜冽,也浸潤到了他的深沉溫軟,他感覺齊王身上的某種氣息震撼到了他,可他卻說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麼。猛獸相遇必會拿出最強的力量去對峙搏殺,殷箏感受到了齊王身上的殺氣,可這殺氣又會怎麼爆發呢?他忽然感受到一種莫名的膽寒,也許,這就是王者之氣吧,齊王身上那不怒而自有的威嚴,海水一樣磅礴又柔軟,它包容你撫慰你卻也在吞沒你撕碎你。
殷箏忽而對齊王生出了一種敬畏,這敬畏既讓他恐懼又讓他沉迷。他從來沒有被某個人身上的氣場打敗過,齊王並沒有顯露他的氣勢和氣魄,可殷箏卻被他身上沉甸甸的氣韻折服了。殷箏有些呆滯,他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從沒想過這世間還會有什麼可以困住他,可此刻,他分明感覺到自己已被他的父王緊緊地束縛著又放飛在了天上。
"父王!"殷箏下意識地呼喊了一聲,齊王忽地轉過頭來看向了他,他的目光深沉又慈祥,殷箏木頭似的手足無措起來,他像是被溫熱的泉水浸沒了頭頂,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