觶揹著那隻野兔一路疾奔,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來到了南城門下。
守城計程車卒們癱軟無力地躺在城門之內,曹文也半眯著那雙長眼在夕陽的亮光裡打著瞌睡。
"曹大哥!"
觶這次沒有向他揖禮,直呼著他的名字向他走了過去。
曹文皺了一下眉頭,睜開細眼看向觶。他的目光很快就定在了觶的手上,那隻活蹦亂跳的兔子正在那兒拼命掙扎。
"哪兒來的?!"
曹文猛地驚跳起來,喜不自勝又有一些驚疑。他這一叫把大夥兒都驚醒了。他們看著觶帶來的野兔,眼睛瞬間又紅又亮,在他們的感知裡,那隻兔子只怕是已變成了肥美的肉湯了。
"山上打的,給你補補身子!"觶答道。
曹文狠狠嚥下了一湧而出的口水向觶深鞠一躬,觶趕緊回禮,把兔子遞到他的手裡。曹文雙手接下,回頭遞給身邊一個士卒,他抬起下巴朝城東南指了指,那人便歡天喜地地抱起兔子快步而去。曹文的阿孃,很快就會把它變成一鍋鮮美的肉湯的,這些士卒的日子也的確是悲苦太久了。
士卒們紛紛起身,學曹文的樣子一高一低地向觶鞠起躬來。他們的身子不停地打著擺子,似乎只要來股小風兒,他們便會齊刷刷倒地,他們餓得太慘了!
"不必不必!舉手之勞罷了!過些日子你們有些力氣了,也可以到山上打些回來的。"觶看著這些餓狗似計程車卒心中一陣悲憫。
曹文拉觶的手坐在陽光下,和他交談了起來。
"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才好!再這樣下去,城裡怕是一個人也存不住了!"曹文感謝道。
"曹大哥,巫醫良喜在醫館收留了四個沒餓死的鄉鄰。我想,讓你阿孃……"觶話沒說完,便被曹文的話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必了,有我們在,阿孃總餓不死。況且,我們也得阿孃做飯縫補,她還是不去了。"
"不是,你們又不常在家裡,即便在,就你們幾個這樣子,紅眼鬼萬一去了……"觶的話又被曹文堵住了。
"紅眼鬼不會吃她的!"曹文怕他不信又認真地補了一句:"真的!"
"為什麼?"觶很奇怪。
曹文低下頭,許久方開口道:"我追他追了好久,仗著這一身的好本事,我差點兒殺了他!"
曹文拍了拍自己的脯子,展示了一下肩頭的肌肉。那肌肉雖已乾癟無力,但曹文的身手觶是見到過的,他是信的。
"但那次之後……我就不追他了!"曹文似乎憶起了什麼,眉頭緊皺。"他吃人,但他吃的是吃人的人!他還養著那些老人和孩子!"
觶一時沒回過味兒來,問道:"養活老人和孩子?他有糧食啊?"
曹文把嘴貼到觶的耳邊輕聲說:"用他自己的血!"
觶的全身都抽緊了,這一切恐怖又噁心,卻有些許溫暖,觶有些不適和驚愕了。
"親眼所見?"觶喃喃著,似乎並不需曹文再去肯定些什麼了。巫祖,巫良喜,老巫一家!似乎該著人人都是溫暖的!
曹文似在回應著,輕顫著下頜。
"其實,他瘋的那天,我看到了!"曹文又將嘴貼到了觶的耳朵上,頓了頓又縮了回去。
"你想說什麼?"觶問道。
"你見過鬼嗎?"曹文問道。
"沒什麼可怕的。怎麼了?"鬼魂,觶已見了好多個,就在不久前!但他並不懂曹文為何這樣說。
曹文眨動了幾下眼皮,抬頭看著城門頂上的暗影,目光遊離,似乎那裡正有什麼東西在動似的。
"他瘋的時候是正午,可城門下陰寒浸骨。他猛地撲倒在城門裡,我看見成千上萬個鬼魂撲進了他的身體!後來他振作著爬了起來,可他的臉不停抽搐,雙眼血紅,心口有一團黑氣越擠越緊,他開始咬人,滿嘴滿臉的血啊!"曹文緊皺著眉頭沉默不語了。
"你嚇我的吧?!"觶拍了拍曹文的肩膀輕聲問道。
曹文抓起觶的手鄭重地說:"我從小便可視陰魂,託他們的福,我還辦了好幾個案子呢!可一次見到那麼多,卻從沒有過。它們在夜裡也不散去,只擠在這城門洞裡,越聚越多,那段日子我日日聽它們哀嚎,心都要炸了!"
曹文的肩膀向內緊扣,僵硬的像塊兒石頭,沉默半晌他嘆了口氣,又說道:"他撲倒後,它們都走了,都去他心口了。"
二人都靜默無言,夕陽的餘暉也黯淡了下來。許久,觶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