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大江的岸邊,有江風送來的涼爽,還是難擋七月天氣的酷熱。但是捏碎臘封之後,看完親衛遞進來的那一張小小的紙片上的寥寥數語之後,背後還是有些急劇的涼意。
甲冑包裹之下的四肢似乎都開始有了些許涼意。平日裡隱藏在披散的頭髮裡的一雙劍眉不由的緊蹙了起來。
一旁的南宮藏也明顯的感覺到了主將的神態變化有些急劇。
帳中也只有兩人,所以也沒有多少侷促,就直接問道:“信中可有不妥?難道是我軍消耗軍糧太過,讓後方的朝廷不惜發出了最高緊急級別的白羽蠟封前來?”
嚴成化也沒有避諱的意思。轉手便將手中的紙片遞給了身邊的南宮藏道:“北方出了點事情,估計東邊的接應事宜要有些變故了。至於我們,開弓沒有回頭箭,就算是有些掣肘,也只能繼續向前了。”
“這怎麼可能,北涼的內亂相持了數月,都未有結果,怎麼會在數日之間就結束了?就算那阿迪亞留有後手,但是與之對壘的西征軍全部都是精銳,主將也不是平庸之輩。怎麼會如此?”
南宮藏一臉的不信。接過那一張小小的紙片,連忙捻開細看。紙片上短短數語曰:對峙數月,先可汗護陵軍萬騎歸,一擊破哈日查蓋中軍。
“護陵軍雖只有萬騎,但是驍勇如此,只怕其戰力要遠在我大雍的青龍朱雀之上!既然局勢已經如此,只怕中原又要鋒煙四起了。
皇上雖然給了我們全權經略蜀中的信任。但是朝廷只怕不會給我們太多的耐心。即便朝中的一干重臣不出言反對,府庫中的糧草軍資只怕也無力供應兩個方向了。”
嚴成化一身嘆息,眼光越過江天一色的遠方,心中的感慨一半是自己能親自領軍西進的慶幸,一半是對於大江東邊,乃至中原遠在千里之外的燕趙之地上急劇變化的局勢的擔憂。當然對於這支只有萬騎的護陵軍,也是讚歎有加的。
“雖只有短短十數字,末將難以想像當時的場景!這一萬騎兵自西而來,數日行進兩千裡,面對十倍於己的鐵血西征軍,一擊破中軍,這是何等的精銳鐵軍才能做到的!
或許用精銳兩字已經不足以褒獎他們了。
看來我們專克騎兵的玄武衛又多了一個強勁的對手了!只是將軍,數日前,鷹巢發回的情報,還是風平浪靜,此番驟然激變,只怕現在的這位鷹首,屁股下的位子是坐不穩了。”
南宮藏匆匆一眼看完手上的紙片,難以抑制胸中的熱血和感嘆,似乎對這支戰力恐怖的敵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此等朝堂內涉及皇家之事,還是少言為妙。那護陵軍雖然戰力恐怖,但是當前和我們是無緣一會了。還是先顧眼前吧!哦,對了,可有前軍探馬回報?前方直到重慶府的江面可還平靜?”嚴成化話鋒一轉,開始問起了眼前的軍情。
“末將剛剛接到前方探馬的哨船回報,前方過了夔州,就是一路坦途了。但是夔州之前的峽谷間有鐵索橫江,前哨小船也是登岸步行,才得的訊息。末將已經派人前去,架火焚燒了,想來是不會阻礙道我大軍的行程的。”
南宮藏正色回道。對於前路的困難,似乎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原以為水流險灘最多的三峽段會有所耽擱,沒有想到,初入大江的水軍還是應付的得心應手。
至於蜀中的其他一些勢力,根本就不能和自己身後的大軍相抗衡。
這一點從大軍和船隊大舉搠江入蜀多日,蜀中涼人以及其他勢力未見有半點抵抗和反應就能夠看的出來。
“好!傳令大軍,過了夔州,就擇地靠岸,大軍下船。你帶一萬兵馬為先鋒,一路直取重慶府府城。水軍速速返航,接剩餘兵力前往重慶府於前軍會合。”嚴成化沉聲吩咐道。
南宮藏應諾而去。
剩下嚴成化一人,獨自遠望山巒和滿江的霧氣。眼神中的堅定和絕決,無人能夠看見了。自從朝廷兵部的用兵文書到達之日,這位一向散發示人的將軍,破天荒的將滿頭的灰白的長髮全部梳到了腦後。
這其中的深意也之後他自己一人明白了吧。
也罷,家破如此,昔日同袍慘死無數,今日能將這些回敬給那些涼人,怎麼能不以真實面目示人?怎麼能不梳起散發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那些仇人的下場?
就在西進蜀中的大軍以及嚴成化加緊進軍的同時,遠在金陵附近的端木飛,同樣的如臨大敵。那一日突然傳回的訊息,讓這位心中一向難起波瀾的鷹首知道,那一萬北涼老可汗的護陵騎兵攻破的絕不僅僅是哈日查蓋的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