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先良久無言。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位橫眉冷對著狼旗的少女。自己真的是她口中所謂的賊首嗎!還是隻是一名憎惡胡兵的漢民?
也許在酒樓上奮力殺死兩名涼兵的時候,自己在心中認定自己是一名漢家子弟。眼見異族蹂躪同胞,才憤然出手!
可是當掛出狼旗的大船開動,岸邊跪滿涼騎的時候,自己為什麼又放過了他們呢?自己何嘗沒有誘使尼斯格巴日對狼旗放箭,然後滅其部族的心思!
但是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卻又放過了他們!這絕對不是因為自己心軟!慈不掌兵的道理,少年時就被叔父刻進了心裡!
那一刻,恐怕是徵南將軍的這個身份才讓自己手下留情的吧!
漢民?涼將?自己出生時中原就已經淪陷,自己也算不上是大雍的遺民!最多算是個流著漢人血液的北涼順民!至於涼將,董家從來都是大可汗的忠實鷹犬!
董先搖了搖頭,彷彿要將腦海裡紛亂的思緒甩出去!
江風朔朔,吹醒了思慮中的年輕將軍。白衣白袍,手扶佩劍!年輕俊朗的面容冷峻的沒有半點波動!
“大膽,我家將軍好意救你性命,又收留了你。你竟然如此惡語相向?”身邊的隨從親衛怒氣衝衝的喝道。
“你們退下”董先揮手製止了就要上前教訓韓秋娘的隨從。
淡然問道:“姑娘何故對北涼有如此深的成見?”
“全家無辜慘死與涼兵手中,我對北涼,有的何止是成見?我恨自己沒有男兒之身,可以親身上陣,誅殺涼賊,為家人報仇!”韓秋娘神情激動,瞪眼看著眼前漢人涼將。語氣中不帶有一點溫度。
董先一愣,實在沒有想到韓秋娘還有如此的過往,嘆了口氣,又是涼騎欠下的孽債!
“姑娘的不幸遭遇,在下深感同情。不過一小部分的兇惡之徒,並不能代表整個北涼!姑娘所遇見的也許只是那少數的害群之馬!就像今日的那兩名騎卒,在下也是深惡痛絕!
切不可一頁障目!北涼的大部分官員還算是好的。”
董先收拾好心緒,輕聲勸說著,只是神態有些不大自然。北涼騎兵在戰場上確實算的上是一支雄兵,但是驕兵悍將,自然難馴!所以軍紀一直頗受詬病!
進駐中原後更是變本加厲!這些作為曾經的涼軍水軍統帥,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此時勸說起來也是有些心虛!
“好一句害群之馬!好一個巧言令色的將軍!難道你對揚州的凋敝視而不見嗎?而揚州城不過是駐紮了一支數百人的涼騎,就已經禍害至此!可想而知,別處又是何等景象!
北涼兩代可汗算起,入主中原也有數十年了,可曾在乎過中原萬千百姓的死活?無數的北涼權貴私下裡,強佔土地,強徵失地的百姓為奴為俾,這些北涼高層難道一點不知嗎?如此的北涼難道不該痛恨嗎?
想我大雍前朝,軍力雖弱,但是上到皇帝,下到普通軍卒,何曾對百姓舉起過屠刀?到是強悍無比的北涼,二十年間滅國無數,攻城拔寨,一遇抵抗動輒屠城!
兩軍對壘,軍士的死傷乃是各為其主,但是百姓何辜?這樣的蠻族,就算靠著蠻勇奪了天下,又能如何?嘗聞北涼蠻族,無百年國運!秋娘雖是一介女流,矣深以為然!不知將軍以為然否?”
韓秋娘言辭激烈,語罷,眼神直視著面前的年輕的南征將軍!
“秋娘姑娘,能有此見識,真是勝過無數鬚眉!想必不是出自普通人家!”董先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多做糾纏,聽韓秋娘言語激昂,不似普通的村姑,於是出言問道。
“家父不過是一介寒儒,名不見經傳。秋娘自小承父親教誨,雖是女兒身,也還知道大義!家仇國恨,自不敢忘!”
“秋娘姑娘所言有失偏頗,屠城之事雖然不妥,也是無奈之舉。北涼民少,經不起消耗!遇上抵抗只能行此以殺止殺之法!自古以來,哪一次改朝換代不是血流成河?
我董先手中也沾有無數漢人的鮮血!但是我胸中的抱負從來不曾改變!不平息這些前朝臣子的抵抗,新朝如何能令百姓安居?
世人皆言我董家是可汗的鷹犬!但是誰人又能明白我董家為了中原遺民甘受百年唾棄的苦楚!
欲將胸中策,剖與天下知!可是天下人又有誰人願意看我這個涼人鷹犬的肝膽成色呢?”
董先雖然年輕,但是戎馬軍旅也有十餘年,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和眼前這位剛剛認識的韓秋娘說這些肺腑之言!
“欲將胸中策,剖於天下知!將軍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