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元年,深秋,伶仃洋外海。數不清的大小船隻連靠在一起,中艫外舳,貫以大索,四周起樓棚。旌旗白幡遮蔽了天空,不見盡頭。
彷彿一座浮動的海上城池。秋風蕭瑟紅日西沉!夜色瞬間籠罩了海面。掌燈後,黑暗並沒有被驅散,反而吞沒了這一片燈火!
海上浪不大,但是風卻是刺骨的冷,船艙內溫暖如春。船陣的中心,簇擁著一座巨大的海上行宮,無數兒臂粗的牛油蠟燭照的船艙內亮如白晝。此船正是皇帝的座艦----御舟。
白天的一場追逐戰直至傍晚才結束。主將魏世傑剛安排好值夜的哨船,就被一眾文臣拉上御舟,與新皇商議要事。喋喋不休吵鬧了一個多時辰後新皇帝才遣散了群臣。只留下左丞相姚秀夫和老帥魏世傑兩人。
新皇趙崇坐於主座,望向甲冑未解的魏世傑。略有些侷促道:“連日苦戰,魏將軍辛苦了。”
魏世傑雙臂一抬,抱拳行禮,帶動了甲冑上的葉片嘩嘩直響。向著主座一躬身,沉聲回道:“謝皇上關心,臣等為朝廷效力,為皇上盡忠,不敢言辛苦。今賊軍勢大,未能取勝,不能為皇上分憂,乃臣之罪也。”
“戰事不利,非戰之罪。國勢凋零至此,與卿等何干啊!”趙崇幽然一嘆,滿臉都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憂鬱。起身向前走漏兩部,雙手扶了一把身前的老將軍。又繼續說道:“魏將軍,且說說今日戰況如何吧。”
“是,皇上!今日賊軍以船載茅草,灌以膏脂,乘風放火欲燒我戰船,我軍戰艦塗溼泥於外,縛長木以拒火,賊軍未能得逞。戰至黃昏,賊軍不能奈我何,而我軍亦未能建功。賊軍已退向近岸。
為防備敵軍夜間偷襲,臣已經安排了夜間的遊哨,時刻注意敵軍的動向。我軍明日如何行動,還請皇上示下。”魏世傑順著皇上手扶的力道,站直了身軀。向皇上和一旁的姚秀夫簡單介紹了白天戰況,然後請示道。
趙崇聞言久久無語。自有記憶開始就是隨父皇一路逃亡,自健康、至平江、出臨安、入福州,再到崖山父皇戰死。魏世傑攜軍民三十萬宿入舟中,飄零入海。已是退過了天涯,身後還有路可退嗎?
逃亡路上匆忙即位,不過十數日。今日才第二次召集臣下商議軍國大事。好在逃亡路上父皇沒有忘記悉心培養。也許是對自己的戰亡早有預感,兩年前拜左丞相為太子師。
加之近年,除了戰場廝殺外,幾乎時刻將自己帶在身邊。傳身教,處理軍政大事時又刻意考教。所以雖匆匆臨位,到也不至於太過慌亂。
前日群臣商定新年後改年號“永平”守國喪三年,考慮是非常時期,群臣請求以日易年。關於退敵之事百官並無一策可用,魏世傑獨自統兵禦敵,與追敵相持於海上。
今日見魏世傑相問,又想起稍早前左丞相奏報退守瓊州孟傑請求皇帝暫避瓊崖,心中遂有了決斷。也沒有回答問題,而是連發三問。
“我軍目前實力如何?糧草兵甲是否充足?往後的路如何走,兩位愛卿可有良策?”
左丞相姚秀夫聞言端坐一旁,一言不發。
先皇的平日的考教只限於後宮之內,加之平日儲君行事並不高調,對於眼前的新皇帝,魏世傑並不熟悉!原以為皇帝不會有什麼示下的,不過會說說有勞魏愛卿全權負責之類的場面話。
畢竟先皇剛剛戰死,年僅十六歲的新皇匆忙即位,估計政事尚且沒有熟悉,更不要說軍事了。此時雖意外。卻也沒有表現在臉上,而是略微沉吟,便開始詳細的介紹起來。
“回皇上,我軍自崖山島登船已有十數日,當日隨陛下一起上船的軍民合計三十餘萬人,其中有水軍三萬餘,陸軍四萬餘其餘皆是後宮,群臣及軍士家屬和青壯百姓。
有大小船隻計兩千艘,其中大小戰船一千二百餘艘,餘皆為貨船,全部滿載軍餉,布匹,兵器,糧草,牛馬等輜重。現今舟中糧草可供全體軍民支用約半年,兵器等亦充足。只是淡水已是不多,臣已派人上岸取水。
只是近來連連戰敗,又倉促出海,故士氣低落。但請皇上放心,我等軍民定會戰至最後一人,以護衛陛下週全。”
趙崇聞聽此言,更堅定了心中決斷。問道:“如今孤懸海上,淡水儲備尤為重要。幾十萬萬人馬,單單依靠從島上運水,怕是支撐不了多長時日。
我欲先尋一大島落腳,豎起大雍王旗,以聚南遷百姓,以水軍之利拒胡虜騎兵於海上。然後休養生息,再圖大業。兩位愛卿以為如何?”
魏世傑和姚秀夫對示一眼,不約而同的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