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越陽抬著手,看林一嵐慢慢開始發呆,不知道又想到什麼事情。
臉紅了點,眼睛亮亮的,嘴角不自覺揚起。
她真的很好猜。
亓越陽想,默不作聲放下手,就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陶臨說:“蘇小姐,再過兩天,就要開始祭山了。”
他說起祭山時的一些準備,想問蘇小姐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兩個小孩,沒有預兆的,開始哭嚎。
“娘——”
“娘!!!”
尖銳的叫聲簡直要刺破耳膜。
他們跑進屋,爭相鑽進蘇小姐懷中,哭喊著對方做的錯事,要孃親來主持公道。
其中一個踢翻了屋門口的水盆。
蜿蜒的水流融入紅黃交錯的泥中。
蘇小姐臉色蒼白,細瘦的手輕輕撫摸過男孩的腦袋,柔聲安慰。
她低頭的時候,披在身後的烏黑的發,輕輕落在身前。
陶臨把一片狼藉的院子理了理。
林一嵐發現亓越陽在盯著蘇小姐的頭髮。
她倒沒有覺得不高興,因為潛意識的對亓越陽的信賴。
只是也悄悄看過去,不知道蘇小姐身上有哪裡奇怪的?
亓越陽悄聲說:“一嵐,你看她左邊的頭髮,短了那麼多。”
林一嵐眨眨眼。
林一嵐悚然回想起,給大兒媳喝的藥裡,纏成一團的女人頭髮。
村裡人大部分要幹活的,很少會留那麼長、那麼黑的頭髮。
林一嵐不理解,為什麼要這樣做?
亓越陽說:“她生了兩個兒子。”
窗欞後的女人面板白得像紙,脆弱得像一支隨時夭折的花。
林一嵐在他手心寫字:嫂嫂吃了她的頭髮,也可以生兒子嗎?
亓越陽說:“不可以。”
但是總有人覺得這樣行。
院子裡的榕樹被風吹過,搖搖晃晃,落下幾片葉子。
蘇小姐一直臥病在床,每次來了客人,都是家裡的小孩子或者老太太送人離開。
回去的路上,亓越陽發現有幾戶人家門口,掛上了紅燈籠。
乍看是喜慶的,但那紅色要麼太舊,要麼太濃豔。
一串串紅燈籠,在青黑瓦簷下搖晃,莫名地瘮人。
陶臨去祠堂上香。
王桂華就跪在那裡,口中唸唸有詞。
她每天的生活很貧乏,除了偶爾處理一些瑣事,幾乎時時刻刻待在這裡。
祖宗牌位中間,供奉的是一尊神像。村子裡每戶人家裡都有這尊神像。
亓越陽藉著打掃觀察過,神像的臉看著很普通,他認不出來是誰。
留聲機依舊在大聲放著佛音。
陶梓出去玩了,大兒媳在屋裡繡花,心神不寧的,戳傷了手指。
亓越陽說:“老太太信的還挺雜。”
他已經很習慣做大鍋飯了,挽著手袖,漫不經心地翻炒,順帶想些事情。
油煙升起,男人濃稠的眉眼顯得有些模糊。
林一嵐扇扇火,看到他手腕上的青魚石手串,眼神動了動。
晚上吃飯的時候,老太太催起祭山的事情。
“去陶大海他們家買頭小豬吧。”
她手搭在膝上,指尖對著紋繡的牡丹花蕊。
“讓他們順帶殺了,留點肉回來祭山。”
老太太說:“豬蹄子得留著,那個給小梓嫂子吃。”
“剩下的……”
老太太想了想,“給陶從家裡送點,他在幫你弟弟找媳婦。”
“再給陶富家裡拿點。”
“有那麼個無能的爹,好賭的兒,”她淡淡道,“那一家子,都挺不好過的。”
大兒媳低眉順眼地應了。
亓越陽問為什麼要祭山。
陶臨說:“這是我們村子的習俗。”
他是個讀書人,也是教書人,講起故事來輕聲細語、娓娓道來。
“據說,在很多年前,”陶臨說,“我們村地處偏遠,經常遇到天災山禍。”
“然後有一天,來了個神仙。”
陶臨摘下眼鏡擦拭:“那位神仙,賜予了我們福祉。從那時候起,我們村就把那位神仙當作守護神,也因此一直風調雨順,穰穰滿家。”
陶梓笑:“還是個女神仙呢!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