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背面,用鉛筆草草寫了個名字和日期。
“岑……向筠,”林一嵐讀了出來,有些好奇地抬頭看亓越陽,“她叫岑向筠呀?”
“……對。”
亓越陽在心裡推算那個日期。
如果從現實回溯,那個時間,確實剛好是他們高一開運動會的時候。
這張照片的來源合情合理,當年,在操場上,也許是某個同學隨手拍了那麼一張照片,然後又送給了岑向筠。
但照片本身的存在,像一把尖刀,刺在亓越陽心上。
怎麼可能還會出現。
怎麼可能還可以存在。
林一嵐說:“你怎麼看了這麼多遍呀?有什麼不對的嗎?”
她微微探身,眼神很乾淨,表情又十分專注,安靜地等亓越陽的回答。
亓越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開口。
“……她不存在。”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十分明顯,刻意平緩的語調也藏不住尾音的輕顫。
“什麼叫不存在?”林一嵐不解,“如果她不存在,那這是什麼?你又為什麼會認識她?”
亓越陽扯起嘴角:“我不知道。”
他們猝然對視,亓越陽的眼沉得沒有一丁點光。但那瞬間亓越陽覺得林一嵐看到了他的心。
……那件事並沒有過去很久。
細數起來,只是幾百天。
一年出頭的時光,不足以抹平人心中的疤痕。
鋪天蓋地的海水,偶爾會有平靜的時刻。
牧時在礁石間昏睡,亓越陽受了重傷,撐著石壁,要站起來。
但是岑向筠甩了他一巴掌。
亓越陽眼前白光閃爍,耳中嗡鳴。
岑向筠說:“這是最好的一條路,我們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亓越陽,”她將所有的道具和裝備,扔在他們前面,輕聲說,“和他一起,活下去。”
她墜入深海。
怪物的觸手將她包裹纏繞,她沒有掙扎,淚水融入海水,嘴角卻勾起一抹淡笑。
後來,亓越陽和牧時一起,逃出了那個遊戲。
在遊戲裡死去的人,在現實裡,也會因為種種稀奇古怪的意外,成為冷冰冰的屍體。
牧時揉著額角,頭痛欲裂:“亓越陽,我怎麼覺得……那麼不對勁……”
亓越陽不能讓他看到岑向筠的屍體。
他環顧四周,卻猛地驚覺,有什麼不對勁。
這裡是牧時的家,但是沒有一點,關於岑向筠的痕跡——能證明她存在過的痕跡。
大約幾分鐘後,牧時緩過來了。他長舒一口氣,要去廚房拿點喝的。
“……亓越陽?”
他不滿地喊道:“你為什麼要買那麼多酸奶?還是草莓味的?”
客廳,櫃子上方擺放的合照裡,亓越陽和牧時中間,一片空蕩蕩。
牧時從廚房裡探出腦袋,又說:“怎麼了亓越陽?我跟你說話呢。”
亓越陽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他衝進牧時的書房,瘋了似的開啟所有的抽屜和檔案。
從小學,到大學,所有的檔案,檔案,照片……所有東西,沒有一樣和岑向筠相關。
她像一縷消散的煙。
亓越陽抬頭,正正對上牧時不解又錯愕的表情。
“你別嚇我,”牧時說,“你在遊戲裡撞壞腦袋了?”
亓越陽有些迷茫和怔愣地問:“岑向筠呢?”
“誰?”
“岑向筠。”
牧時皺眉:“岑向筠是誰啊?”
從那時起,岑向筠就成為了,只有亓越陽還記得的陰影。
窗外,月光下,傳來隱約的蟬鳴。
林一嵐眼睛一亮,她忽然想到什麼:“沒有呀,亓越陽,是有這麼個人的!我有點印象!”
亓越陽遽然回望她。
林一嵐回憶著,說:“我之前,高一剛進來的時候,摸底考,不是考了個年級倒數第一嘛?”
“我記得,那個時候,”她說,“我去辦公室,然後上一個挨訓的女生剛好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亓越陽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他眼神有些冷,像在壓抑剋制著什麼陰暗的情緒。
“我記得,”她說,“那個女生,好像就叫岑向筠。”
“我對她有印象,是因為她考了年級倒數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