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食互動只剩最後三分鐘。
排在亓越陽前面的遊客已經快要結束互動。
亓越陽將要上前的那一瞬,牧時跑了回來,擋在亓越陽面前。
“我來了。”他說。
他額角都是汗水,瞳孔潰散又努力地聚焦著,跌跌撞撞走到巨蟒面前。
蟒頭搖晃著湊到他面前,腥臭的吐息直撲在牧時臉上。
牧時面無表情地拿起食物。
蟒蛇順從地張大嘴。
亓越陽看著牧時將那些黏糊糊的臟器丟了進去,然後伸手在它口中找了找,最後摸出一個東西來。
這個過程很快,超出了亓越陽的預料。
等牧時又跌跌撞撞走下來時,亓越陽才看清了他臉上的驚恐和怖懼。
他將手裡的印章遞給亓越陽。
聚光燈散射出的光照亮了牧時的雙手。
他的十個指尖已經石化了。
亓越陽低聲問他:“你去摸那個雕像了嗎?”
“沒有直接接觸。”牧時聲音沙啞,“我只是盯著它看了一會……完全投入地盯著它。”
他眼前已經佈滿了閃爍的白點,視覺中心偏淺,視線邊緣則是完全的空白。即使閉上眼也躲不掉。
“扶著我。”牧時說。
“好。”
亓越陽攙著牧時回宿舍區,不料,在四號樓下他們被范姜沛堵住。
亓越陽遇見范姜沛的幾次,她都是一副似笑非笑遊刃有餘的模樣。范姜沛身邊永遠會跟著幾個只聽她指揮的男人。
但今夜的范姜沛披頭散髮,形容狼狽。
她露出來的面板上全是傷口,像是被什麼生生咬爛。
范姜沛說:“亓越陽,我們合作。”
在亓越陽開口前,她又低下頭:“求你。”
牧時虛弱地倚在亓越陽身上:“發生什麼了?”
范姜沛嘴唇顫抖著,反覆深呼吸幾次,才將她的經歷簡單交代了。
白天,他們看到了老闆和主管處理玩家屍體的方式後,就一直在食堂附近遊蕩,覺得會找到什麼線索。
一直到晚上八點,食堂夜宵時間開始時,他們仍徘徊在小白房那片。
“你還記得,”范姜沛說,“什麼人才能來吃夜宵嗎?”
正式員工和主管都能來。
范姜沛從來沒有同時在動物園裡看到那麼多工作人員。八點以後,不斷地有戴紅色帽子和黑色帽子的人進入食堂。
但是食堂的燈始終是熄著的。
范姜沛帶著申燦,北浩氣一起在食堂附近觀察,然後,黑暗裡,他們聽到連續不斷的嘔吐聲。
所有本應該在享受,“不限量夜宵”的工作人員,正排排趴在地上,往溝槽裡嘔吐。
他們看到了肉紅的,黏膩的,散發著惡臭的,臟器一般的東西。
有幾個戴紅帽子的主管神色如常地,將那些東西一點點打包在蛇皮袋和小車裡。
“……後來我們被發現了。”范姜沛疲憊地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真是一場惡戰啊……”
“玩家裡,任何一個團隊,都不可能對抗得了那些員工。”
北浩氣失去了右手臂。
申燦陷入深度的認知錯亂中,在包紮傷口的時候,他幻視到嘔吐“物資”的工作人員,並且認為自己也是他們的同類。
亓越陽說:“目前來看,任何與動物園有關的活動都會發生認知汙染。”
“尤其是涉及到任務時。”他說,“只要接觸任務就會被汙染,只有被汙染才能完成任務。”
范姜沛說:“那汙染的結局……是什麼?”
亓越陽靜靜地看著她。
范姜沛怔愣幾秒,低著頭笑了。
是啊,她已經看到了。
像申燦那樣,難以辨別幻覺和現實,被動物園同化,就是結局。
你感知不到自己是在進食還是在“製造”食物。
你辨別不出錯亂的認知裡,哪一個才是你自我的意圖。
牧時問范姜沛:“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認知汙染的?”
“是因為雕像嗎?”
“不,我們沒有接觸過雕像。”范姜沛說,“實際上,直到今天以前,我們都很少出現幻覺。”
牧時喃喃自語:“那麼雕像就不是源頭,它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
源頭在哪裡?
亓越陽最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