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越陽往前走了一步,他已經失去距離的感知了。密密麻麻的人手碰到了他的臉。
人手下,原來藏了一隻眼睛。眼球上的紅血絲因手臂的晃動而被帶著移動。
“……你嚇不到我。”亓越陽輕輕說。
他的右手一下伸進去,從其中一隻手臂上拽下來一枚小小的白色印章。
眼球轉動著滲出血,無數的手臂抓撓著亓越陽的身體。
他眼前是交錯的,光怪陸離的畫面。時而恐怖血腥,時而遙遠空洞,時而是密密麻麻的人手,時而是一束人頭大小的,黃燦燦的菊花。
亓越陽從始至終都是冷靜的,錯亂的認知沒能阻擋他拿走印章的動作。
長了毛絨絨尾巴的螢火蟲落在他的手上,怎麼也甩不下去。
螢火蟲時大時小,時遠時近。亓越陽在錯亂的幻覺中朝牧時的方向靠近。
忽然,一隻螢火蟲背上生出人臉,裂到兩側的口器流出猩紅的膿液,朝亓越陽襲來!
亓越陽撿起匕首抵擋。
螢火蟲左右飛跳著,一片斑駁的熒光和白點裡,亓越陽的匕首精準地刺到怪物的口器。
“停下!”
牧時的叫聲讓亓越陽眼中閃過片刻的清明。他低頭,看見自己正握著匕首,尖尖的刀刃正沒入他的胸膛。
“嗤——”
索性傷口不深,只是割裂的皮肉在淌血。
“大意了。”
亓越陽說:“規則是對的,松園這片是安全的。”
牧時看著面前,枝幹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的樹,“啊……啊?”
“松園中認知汙染會加劇,”亓越陽說,“但是它們不會主動攻擊你,只會誘導玩家自己攻擊自己。”
“所以,我們只要不管那些東西,往外走,就可以了。”
話雖如此,但面對舞動的人手菊,流著猩紅液體的口器,難以名狀的揮舞著吸盤的怪物靠近……應該很少有人能保持冷靜不攻擊吧。
兩人收起身上的所有的武器,沿著昏黃的路燈往外走。
眼前的畫面閃爍著。他們時而穿梭在人手菊中,時而只是走在普普通通的小路上。
錯亂的認知能把人逼瘋。
距離感知,時間感知,活物感知,都在變得模糊飄渺。
“我們……不會是一直在原地打轉吧?鬼打牆那樣?”牧時忍不住說。
亓越陽點頭:“很有可能。”
“那怎麼辦,走一晚上嗎?”
牧時抬起頭,他眼中的天空變成了巨大的斑駁的鏡子,鏡子碎裂的地方倒映著他和亓越陽的身體。
一塊塊肉塊拼接成的身體。像在暗示他們的結局。
眩暈感越來越強了,牧時沒忍住,撐著樹幹嘔。明明知道是幻覺,但他手掌碰到的眼睛滴溜溜轉著,黏膩又富有彈性的球體真實得讓人噁心。
恍惚中,他又看到雕像的影子。
微笑的天使衝他們張開手臂。
亓越陽擋在牧時前面,雕像在幻覺和現實交錯的畫面裡越來越近。
忽然,小路上出現一個人影。
林一嵐摘下紅帽子,及肩的短髮在夜風中飛舞。
她很輕很輕地,往兩人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月光下,她的表情看上去天真得近乎空洞,目光乾淨得像某種不諳世事的,弱小的小動物。
但亓越陽和牧時眼中,雕像忽然消失了。
人手菊也消失了。
兩側的樹木不再長出眼睛和吸盤,普通得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認知……回來了。
他們正處在松園往南的小道上,如果順著一直往前走就可以抵達一號樓和二號樓,然後穿過食堂,就能回到他們自己的宿舍區。
林一嵐躲在樹後面,看著牧時興奮地對亓越陽說:“都正常了!我們快走。”
像是覺察到她的注視,亓越陽忽然往這個方向看過來。林一嵐趕忙縮回去。
過了一會,她聽見亓越陽說:“嗯,我們先走。”
林一嵐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想等二人離開。
但下一瞬,她的眼前出現一道人影。
抬頭,月光穿透枝椏。她對上了亓越陽複雜的目光。
“一嵐,”亓越陽輕聲問,“你怎麼在這裡?”
牧時面露警惕。
他們一直以為林一嵐又是一個,遊離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