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你話過,對吧,年春?”老婆婆邊說,邊向年春使眼色。年春會意,只好不住地點頭應著。
老頭子讓大姐和婆婆攙回房歇息去了,年春去看了看兒子,催促他早點睡覺,自己卻滿腔鬱結地踱出屋子,來到院子裡,在破舊的老搖椅上坐下。
初春的夜晚,依然寒涼,微風攜著薄薄的溼潤浸入鼻孔裡,年春深吸一口,感覺胸口一直的憋悶消散了很多。清冷的月光幽幽照在老柿子樹上,光禿禿的枝丫靜悄悄伸展在夜空裡。
一片枯葉在蜘蛛網的牽制下,吊在離地面半米遠的地方蕩啊蕩的,就是無法接近地面。不管樹上還是地面都已片葉無存,就剩下了它,這片被網住的葉子,它原本早已失盡生命的水分,明明早已枯寂,它的同伴們都已各得去所,唯有它被牢牢束縛在那上不沾天下不著地的地方,不得安生。
天知道,它是多麼的渴望能撲進大地的懷抱,安心歇上一歇,卻只能在風雨中沒完沒了地搖擺。
長久地搖搖欲墜,怎麼也無法腳踏實地。
是啊,想要腳踏實地、安安穩穩地過點平凡的小日子,咋就比登天還難呢?
年春抬頭仰望著隱在濛濛夜色中的蒼天,好想嘶喊兩聲,洩一洩心中苦悶,最後卻只能無語問蒼天。
自從被年春跟蹤後,少華就感覺自己不安全了,無端的氣惱起年春來。
他現在完全顧不得夫妻的情分,曾經的恩愛,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為了安全藏匿,他最怕被年春發現蹤跡,他最怕她壞了自己的事。
如今的少華當年怎樣粘著年春,如今就有多排斥她,他把她的存在完全當做一種不安全因素。
要說這世上,他現在最怕遇見的就是他的債主和年春,一樣的令他心驚膽戰,惶恐不安。窘迫的處境,惶惶不可終日的逃亡,負債的壓力,這一切已經消磨掉了他內心所有的柔軟的情感,親情、友情、愛情這一切的奢侈品在他的腦海裡早已模糊不清,成了他不敢觸及的沉重枷鎖。
年春的關心和不離不棄已然成了他的負累,令他唯恐避之不及。
儘管年春一再保證不再來打擾他,但他還是不放心,也不相信。以他對她的瞭解,即使她信守承諾,不來找自己,不踏足自己藏身的老城區,但她一定會情不自禁的偷偷隱在哪個角落窺探自己,她會忍不住的擔憂自己,想念自己,這一切都會成為他的安全隱患,再說現在的他實在揹負不起她這份厚重的情意了。
太沉重了,一個泥菩薩過江的人還有什麼心思顧及這些!
甜蜜的初戀和幸福的夫妻恩愛,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遙遠又模糊,彷彿前生前世的事 。此時若還能想起,少華總覺得自己一世過了兩生。
前世和今生。前世是幸運兒,生在福中而不自知。今生是磨難的,為前世贖罪的一世。既然是贖罪,必得受盡千辛萬苦,是殘虐而窒息的。
要不然怎麼叫贖罪呢?付出代價來救贖自己親自犯下的罪孽,哪怕最後不得善終,那也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