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塗地,一無所有。
鏡子裡那個陌生的女人,看起來除了可憐兮兮的,沒有一點可愛可惜之處,怪不得不受人家待見,怪不得遭嫌棄,被遺棄。
自己看著都喜歡不起來。
飢腸轆轆的感覺,卻沒有食慾。她鞠起一捧水灑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揪起袖子狠狠擦拭了一把,回到臥室裡,從衣櫃取出厚厚長長的羽絨服穿上,掃了一眼窗戶裡透進來的月光,走出臥室,出門去透氣兒去了。
是需要透氣兒的。胸口悶悶的,一種窒息感讓人喘不過氣來。唔!好清鮮的空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兒,她閉目在小區那棵黃角樹下立了一會兒,還是走出了小區的大門。穿過寂靜的市集,來到了河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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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木棉花綻放的時候,一簇簇粉白的木棉花在燈光和月光的交相輝映下,展現出別樣的嬌豔。
花開正好,滿樹,滿枝丫。密密匝匝的花朵兒緊緊相擁著,似是要在這寒冬臘月冷冽的風中相依相偎,相互取暖一般,從視覺上給人們傳遞著一股無形的溫暖之意。
“抱團取暖”,看到那些花兒簇擁在一起很暖和的樣子,靈生腦海裡突然閃現出這麼一個詞語,這是她最近在網上看到的一個新鮮詞兒。有誰可與自己相擁取暖呢?花兒尚且可以抱成團相互溫暖,可自己呢?大機率就要孤獨終老了。
這個念頭一上來,她覺得周身的空氣帶著濃濃的淒涼之意。
可那又怎樣?不然還要無休止地妥協下去嗎?因為害怕孤獨終老,要死死守著一個背叛自己背叛婚姻的男人過下去嗎?沒有必要的,當堅持和犧牲用在了不值得的人和事上,那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就成了對自己的背叛。
算了吧,把不值的人歸還於人海,把自己還給自己,縱然註定要孤獨成幽魂,那也要找回自己,好好把自己還給自己的人生。
往後餘生,最應該成全的人就是自己了。
靈生坐在燈火通明的河堤上,深夜的寒氣更重了幾分,她把羽絨服裹裹緊,雙手交錯塞進袖口裡,自己給自己取暖。
沒有睡意,她還想長時間地留在寒夜裡,把所有事情都理理清楚,讓每一件事都歸位,該結束的結束,該開始的開始,不能再讓自己的思緒在困局裡走迷宮,昏亂而毫無方向。
靈生很想打電話告訴麗秋和安寧,自己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但是猶豫片刻,沒有打。大過年的,何苦給姐們兒平添憂心呢?既然做了決定,那就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告訴她們也不遲。
她知道,年春和安寧一定會勸她三思,但她已然沒有了任何堅持的勇氣和精力了,她已經被耗盡了能量,實在耗無可耗了。莫說是三思,四思五四都思過了,思得透透的了。
事情為什麼非要拖到這地步才做出最後的決定,只因為是自己一再地尋找等待能跟高星面對面溝通的機會,等待他給自己一個像樣的交代而已,現在才發覺連這樣的機會都成了奢望。
多麼可笑的堅持啊。想要努力維持一個完整的家,完整的婚姻,可到頭來,卻把自己弄得支離破碎,碎得那樣徹底。
第二天一早,靈生不露痕跡地把文文送進了學校後折回到家裡,擬好了離婚協議書。
當她哆嗦著在協議書上落下了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間,驟然鼻子一酸,把協議書貼在胸前啜泣起來。
那個“男方:”後面的留白處彷彿並非空白,而是隱去了千言萬語。
那是她想要對高星說的千言萬語,那裡如果填上了高星親筆寫的落款,那麼那些萬語千言也就毫無意義了。生死就在“高星”兩個字上,半生夫妻就要恩斷義絕,各走一邊。
靈生到郵局裡正正規規地把協議書寄給了高星。她不想採取任何便捷的方式來傳遞這份於她來說沉重萬分的協議書,它承載了太多太多,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是她的前半生,怎能隨意處置?她刻意採用了普通郵遞的方式,採用了那些年她和高星在學校裡鴻雁傳書的方式,向高星郵遞了此生最後一封信件。
從哪裡開始,就在哪裡結束吧。
可惜這是一封徹底斬斷她們此生緣分的決絕信: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想不到自己的婚姻竟是這樣的結局,想當初:
悽悽復悽悽,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好悲哀,十多年的夫妻,臨了臨了的就只能隔空說再見了。連古人那樣“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的機會他都不肯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