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痛,安寧的眼中蓄起了滾燙的淚水。那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流進發際線中湮滅了。
年春用棉籤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安寧嘴角滲出的血珠,一邊哽咽著到:
“傻姑娘,你個傻瓜,真是作孽呀。”
眼淚也模糊了年春的視線,她抬起手臂拭了一下眼淚,又繼續給安寧擦拭血跡。
安寧這時才清晰地感覺到嘴角的痛意,難道我傷的是嘴角?我怎麼感覺渾身都是傷,渾身沒有完好的地方呢?
她渾身都疼,既麻木又清晰的疼。渾身又動彈不得,她想說話,張不了嘴;她想握一握年春的手,但她找不到自己的手在哪裡。
渾渾噩噩間,安寧睡一陣,醒一陣。
沉睡時,瞬間跌入夢魘之中,被困在無邊無際的掙扎裡,飽受淒涼與恐懼的折磨。
醒來時,聽著年春與醫生的對話,感受到年春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懷。
三天後,安寧才完全清醒,恢復了意識。
她一醒來,目光就一直盯在年春臉上不肯移開。她一醒來,她就要迫不及待地展一展她那虛弱的笑顏。可哪裡能夠?
疼啊!那就用眼睛笑。
她美麗的眼睛含著笑意看年春,卻害得年春的眼睛被眼淚朦朧著了。
“傻姑娘!傻姑娘。”
年春哽咽地責備她,憐惜地責備她。
年春眼中佈滿血絲,臉色灰白,盡顯睏倦之態。
她這是不眠不休在這裡照顧自己多少時日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醫院裡躺了多少天,總之,似乎在混混沌沌中沉溺了很久很久。
而沉沉浮浮之間,年春的身影一直都在,沒有離開過自己。
年春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眼珠咕嚕嚕轉,似有萬語千言在眸中流轉,呼之欲出。
趕緊把手指輕輕點在她的唇上,“噓,別說話,你的嘴不能動,千萬,千萬不能動。”
三天了,那紅腫的傷口,一不小心,隨時會裂縫,滲出血來。正因為如此,她三天滴水不能進,全靠輸點滴的液體續命。
從嘴角到耳根像條巨大的蜈蚣似的傷疤,傷口的縫合線觸目驚心地裸露在外,令人不忍直視。
滿臉還有橫七豎八細小的傷痕,像抓傷,又像割傷,難以辨認。
在她身上,衣服遮蔽的地方還有數不清的傷疤。任誰見了都會在震驚之餘,很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經歷了怎樣一場非人的浩劫。
同一層樓的病人都在議論紛紛:
413病房裡有個女人好像被她男人打了,打得很慘。太慘了,嘴都被撕爛了,臉也被抓爛了。
不時有人來來回回經過安寧的病房門口,有意無意往裡瞄了又瞄。有些人索性倚在門框上直盯著安寧的臉看,盡情滿足他們的好奇心。任年春幾次毫不客氣的驅趕,還是來來去去不間斷。
年春心裡又氣憤又悲哀。
人們嘴裡發出聲聲悲天憫人的慨嘆,且會準確地猜測到這是一個女人被丈夫家暴的事實。
他們竟然一猜一個準。
小時候,年春見過溫柔賢惠的隔壁小媳婦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坐在自家門前的臺階上,一邊哭泣一邊詛咒她的男人。
一堆的女人圍著她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小媳婦。
她們一起罵她男人不是人,太沒人性,把好好的人打得不成人樣。然後再勸她想開點,看在孩子份上忍一忍,忍到男人上點年紀就打不動了,他就會安生過日子了,女人的噩夢也結束了。
刻在母輩門骨子裡的婚姻信條就一個字:忍。
間或也有不忍的,忍不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
西山村有一村婦長期被男人家暴,在一個夜晚被打到逃生無門,
逼急了操起家裡的火銃一槍把她男人給崩了。
女人被抓,家裡剩下三個未成年的孩子完全沒有自力更生能力,慘淡無比。
當地在瞭解了事實真相後,發動村裡一百多個村民聯名請求法院寬大處理。
半年後,女人從看守所回到了家裡。依然地擔起撫養幼兒的責任來。
這件事情曾經在盆山引起了熱議。
有人覺得家暴男死有餘辜,也有人說這女人下得了手殺死自己男人,未免太毒了。
盆山磚廠的老闆娘因為把丈夫出軌,一怒之下把第三者的一撮頭髮連皮帶肉揪下來,結果被丈夫打到大小便失禁,半身不遂癱在床上,只好繼續忍受丈夫的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