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沉浸於宦海,再不就像忠順王府那樣會站隊,懂得巴結人。要是像賈赦賈珍賈璉父子那樣醉生夢死,風暴來臨之前醉一日是一日,等於已經死了。再不就去莊子上,那是勞動人民困苦的地方,與地獄離得很近。明明身處人間,卻不是人間;明明沒有勞苦疾病的折磨,沒有欺凌飢餓的實際痛苦,卻風刀霜劍嚴相逼!這世道上,是容不得真實的人的,容不下真實的感受的。否則你就會因為心裡與現實的落差而痛苦萬分。
可又萬萬放不下,麻木不得,這痛苦?竟然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我當初要是沒來這裡,也遇不上你這天魔星。你當初一來,我們就似曾相識,也只有你是我的知己。
每每,我就希望能讀到賈寶玉和林黛玉相處的段落,因為他們是真心相愛,是純潔無瑕的感情,作者也毫不隱晦這點。賈寶玉沒有強勢的自立門戶作為後盾,他不僅拯救不了她們,也拯救不了賈家,甚至拯救不了他和她的愛情。他和她們儘管對生活的感情很投入,都才華橫溢,可當時的仕途經濟可不管這些。那官場上何等險惡,豈是質地純良之人所能立足的場所?
《紅樓夢》很值得深思!當時所思所想相比後來還是很淺的,而我後來的感觸又得益於紅學家的著作。閱讀他們的經典論述,我才知道《紅樓夢》這本書的內涵,遠比《三國演義》尤甚!如同看不見硝煙的戰場,折磨人的感情。這是後話了。
有天晚上,我們車間一位很斯文的男人來到我們的宿舍。說他斯文,是相比於那位很兇的高個子。這世道上,真要祝福斯文的人,他來到寢室,我正在看《紅樓夢》。他挨近我,我正在背誦前面一回的詞,我得意洋洋的說道:“我不僅記得詞,我還會唱。”
“我也會啊!”他輕柔的說道。他果然塗指甲了。
我聽他唱了開頭,於是兩個人小聲的都唱了起來:“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我不同意他在一處的聲調,當場批評了他!
我從不在寢室吵鬧,不過我有時候會在機器嘈雜的車間喊幾句,管工們也沒說我。說他文雅,他也太過了些,一個大男人,塗什麼指甲?你花錢塗指甲,那你老婆呢?他老婆估計麻木了,有時候他老婆也會來這宿舍坐會兒,兩口子加在一起沒半筐子話。聽說他是有學歷的人,這外頭,有學歷,比不上穩妥的地方有份穩妥的工作。世道太危險了,帶上學歷找工作,也難。不過不知道,我又沒學歷,體會不到。
車間裡還有一個**的,高個子,很兇的,“打死你”這句狠話不絕於耳!有天中午,大家排隊打午飯。裡面那個廚師的脾氣也不好,這一類人不知道怎麼回事,桌子上堆了幾個碗,廚師把碗用力往外一推,發出“咣啷”的聲音。這個脾氣大的**人一吼:“哎呀!你推什麼推呀!老子打死你!”刺耳的聲音就在我旁邊。
二樓車間裡還有個**的,那個“老子打死你!”的狠話就一天到晚,我懷疑沒停。我有時候下午上去逛逛,然後下來,或者晚上看大么加班,沒一次不聽到他這麼吼的。
有些人不以無禮粗暴為恥,反而以為如此別人便怕,竟以此為榮了。這是榮辱觀的倒置,無禮粗暴,別人是會怕的,但也會疏遠了你。我等優秀的湖南人豈能如此?但我不知道現在,改變當然是好。現在,湖南人優秀這話我是說不出口了。諸位,我絕對沒有地域歧視之意,但是要如實寫下來,就必須提到這點。打工的歲月,這還只是開端,或者還沒開始。在打工流當中,有些地方的人老鄉們對他們頗有微詞,就連一些工廠也明裡暗裡不招這兩個地方的人,這也對他們造成了傷害。
其實,他們怎樣,都不是造成我們痛苦的根源,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早期教育投入和文化影響的落差,是造成地域之間人口素質存在差異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我判斷七八十年代,湖南在教育上的投入和貫徹落實都是很下功夫的。就是在90年代,中國整體上的義務教育水平還需要希望工程的幫助,那麼遠離江海的山區內地一些地方的基本教育資源缺乏就很嚴峻。地域發展的差異,造成打工人出門在外也因印象差異而被區別對待。要徹底改變這種狀況,除了努力,投入,也需要時間的磨合和更多的融合交流。不過這種情況,在今天似乎不見了,有的話想必也屬於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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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有黃飛鴻。”我說道。
我在我們寢室說的,船么么聽到了。第二天中午還是下午,他說道:“今兒晚上有黃飛鴻,跟xx講哈不加班。天天搞天天搞……也休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