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來到監獄,說實話:那真不是個人呆的地方,陰暗、潮溼、狹窄,撲面而來的氣味,是那樣難聞,他捂著鼻子,跟在監獄長後面:“味大點兒!”
“正常!你想這麼個地方,集中這麼多人,吃喝拉撒,全在一處,哪能好得了?沒辦法,就這條件。”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個女人拉住桑延的胳膊。
“放開!你不想活了!”監獄長手拿電棍,“桑參謀長,請注意,這群人關的時間太長,神經上有些毛病,你注意!”不管三七二十一,竄上去就是一電棍。
“哎喲喲……疼死我了!”女犯人痛得齜牙咧嘴,“我冤枉!我冤枉!……”
“你冤枉個屁!滾裡面去!”監獄長豎起電棍,嚇唬她,犯人直往裡跑。
“這是什麼人?”
“嘻,嘻嘻……我是紅黨員,是紅色馬列最忠實的信徒!嘿,嘿嘿……”女犯人把左手中指在嘴裡吸咂,象嬰兒吃奶,來回唆著。
“誰知道?上頭定性是紅黨,在這兒,至少能關了六七年!走吧,這邊來,你要找的人在裡頭,我把門開開,你們談,談好帶走,談不好,關著!”
一扇門開啟,鐵鏈嘩啦啦響,兩個正坐在地上聊天,他們不是政治犯,待遇相對好一點:“617,618,有人找!桑參謀長,你先談著,談不好,關著,我給你留下倆個人!這倆貨,就是葛針,扎手,弄不好,腦後長著反骨,什麼時候給你倒戈一擊,那是致命的!”
“不用了吧?”
“還是小心為上,這些人如動物兇猛!大意不得!”
“請便!”
兩個正在談話,見有人來,緘默,敵意看著桑,桑沒有搭理他們,只是隔著鐵柵欄看著他們,兩個人似乎司空見慣,我行我素往床鋪上一躺,把手交叉著往頭下一墊,死豬不怕開水燙,他們不是政治犯,一般不會有生命之憂,很長時間,他們就象沒孃的孩子,沒人管,沒人問,習慣了,兩個人經常談起單氏,對於單氏跋扈以及性格上弱點,進行分析,劉國政主講,顧天明附和。
在門外,站了差不多有五分鐘,適應了那裡難聞的氣味,推開門,門“吱扭扭”響,他們感知著他的到來,目光慌亂,桑延故意把皮靴踏出響聲來。
“徐,徐徐……”劉國政扭頭向天花板,吹起悠閒的口哨,被汙辱的天花板上,淨是陳年積存的骯髒。
顧天明到底沒有劉國政老練,目光快如閃電,睃了一下桑延,再睃一下,象刷子。
“二位,呆在這裡怎麼樣?想不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桑延穿的是軍裝。
“不想!”劉國政慢吞吞的。
“想!”顧天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語氣中透著急不可耐。
“你嗎?”劉國政心不在焉。
“這裡挺好,吃得差些,但風平浪靜,出去?誰不想?可那是有代價的,我們總得付出些什麼嗎?”
“你從我制服上,應該看出我是幹什麼的,你覺得意下如何?”桑知道:這倆人,主心骨是劉國政。
“實在是不怎麼樣: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到你那裡,等於是卸了腳鐐,重新帶上手銬,我們都恁大歲數,還得跟那些瓜娃一樣,天天出操,你覺得我們行嗎?”
“難道說:你們要窩窩囊囊一輩子呆在這裡?”桑不解,“機會可不是天天有的!”
“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追不回來!除非你能……?”劉國政欲言又止。
“怎樣?”
“把沈十一給我擼了,哈哈……”這笑聲粗獷、狂野,“你根本辦不到,這個叛徒!活得還挺逍遙,挺自在,當了隊長了這官好大呀!”劉國政扎煞著雙手,向上,像要從空中接住什麼。
“你這是拿來垂憐你的機會為他殉道?他禍害了西涼城百姓這麼多年,值得嗎?生可殉道,死為抱國,就算單氏對於你們有知遇之恩,可他乾的是逆天道,滅人性的事,你這是助紂為虐,醒醒吧,良禽擇木而棲,你這算是哪門子忠與孝?土匪人人得而誅之,你不但不感謝人家沈十三,配合官兵,把單氏這樣汙合之眾滅了,讓你們有知途迷返的機會,你反而以德報怨……”桑延唾液四濺,情緒激動。
“好了,啥也別說了!這樣吧,我去了你們部隊,你能給我個什麼官當?”顧天明拍拍桑延,“你是個什麼官?你說話算數嗎?”
“我是桑延,是西涼城駐軍參謀長,我最後一次再問你們:願不願意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