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別哭啦,舀碗清水來,家裡有火紙嗎?”
“我家有!”人群裡有人說。
“趕緊拿去!”
“媽!媽!是我!我是清萍——你可不能死呀!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喬清萍蹲下身子,三行鼻涕兩行淚,抓住劉貴紅的手摩挲著。
劉貴紅雙眼直勾勾看著女兒,頭一歪,吐出最後一口氣,人沒了,就這樣走了。長久的折磨,一瞬的終結,讓所有在場人都驚歎!
從哭哭啼啼人堆裡,擠出來,郝百通一身汗:“讓開!讓開!別擋道!”他彷彿看見劉貴紅的靈魂,似一片羽毛,更像是一片雲,飄飄浮浮飛出門去,向太陽最後跌碎的地方飛去。
喬木匠木然坐著,兩顆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眶。
北震聲和鞏德仁一樣:認為隨著劉貴紅的仙逝,他和喬清萍的婚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誰都知道:北家讓喬家坑了這麼多年,在接下來的一些環節上,喬木匠會蜻蜓點水式地意思一下,就把兩個孩子的婚事,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但喬木匠卻提出了更為苛刻的要求:伍拾張紅色狐狸皮。
鞏德仁當時一聽,頭搖得象撥浪鼓似:“喬老大,你這可過了!北家人陪你走過這麼多年災難,要不是你們家折騰,北家會是眼下這麼個狀況?你咋這樣不講良心呢?”
“鞏老闆,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娘走了,這留下幾個孩子,只有清萍能做些事,雖說我能甩開膀子幹木工活,可這家還能叫家嗎?欠下的帳不用還嗎?你跟北風說,也別怪我心狠,誰讓他攤上了呢?就這麼著!”
“你這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
“隨你怎樣想!”
“北家可以滿足你的條件,女兒過去還要不要生活?”
“我不管!他要不答應,這門婚事就算了!”
“虧你紅口白牙說得出!你喬老大在北門河也算是臉朝外的人,你這麼做事,心不愧呀?再說,真退了婚,你賠得起北家貼補的錢?就沒見過你這樣的,翻臉比翻書都快!是你讓我裡外不是人的,我要知道你是這等貨色,打死我我也不保這份媒!”
“鞏老闆,我都活成這樣,你還和我計較?”
“沒見過你這樣沒皮沒臉的,就這麼著吧,別我回了話,北家人應下了,你再給我生出什麼么蛾子來!”
“嘿,嘿嘿嘿……這回不會再變了!”喬木匠幹搓著手,乾笑兩聲,“人窮志就短喲!沒有辦法,都是為了活著,窮兇就會極惡!”
“你要再變,我就把你交給德明,你這不是訛人屎吃嗎?你也是把‘人’做到極限了!”
“這還不都是被逼的,我要是能象你鞏老闆有錢有勢,我也能拉泡硬屎嘞!人要臉,樹要皮,我也想體面站到人前,可我這不是麵條上供,底子虛軟嘛!我甚至也想續個弦!”
“你拉倒吧,你就是這慫樣,活得沒皮沒臉,還找一大堆藉口,你贏了!吃不著五穀,卻想六味,不怕貪多嚼不爛,噎死你!這劉貴紅剛走,你就……”頭搖得如波浪鼓。
“要真是那樣:雙眼一閉,我啥也不愁了!天地老大,我老二!”
北震聲在太陽未出之前,已經象只動作敏捷的青蛙,伏在一叢茅竹後,竹葉上的露水半天滴一滴在手上,脊背上,也似蜻蜓點水,一動不動,雙眼緊盯著遠方的草叢,只有微風吹過來時,才會有沙沙聲,對面就是剪子梁,縱與橫交錯兩面斜坡,長滿了疾針棘藜,如鋸封路,幾縷水絲,從上墜落飄逸,空靈的陽光穿過水簾,稀釋的陽光,溶解於水,那兒明豔得象彩簾,大自然如此鬼斧神工,讓有心人歎為觀止。
紅色的狐狸,以其潔淨空靈而離群索居,在動物界鶴立雞群,群居在一些險要位置,人不能攀,猴不能爬無限風光之地,這也是紅狐狸捉之不易,殺之更難的原因。
幾簾算不上瀑布的水流,從高空飄逸而下,落入剪子口下的剪子池,氣若游絲,若如吹壎,悶悶地,象從喉嚨裡噴出,又彈落回來,剪子池就象是缸壇甏甕,杵在那兒,專接這上上之水,剪子口屬剪子“後山”,有左右兩面環水,因之,上剪子梁,自古只有一條道,剪子梁得天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