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玻璃上,雨水象淚水,順著玻璃,半天滑一下,滑出一彎的弧,蒼蒼茫茫裹挾在漆黑裡,象鼓點敲擊於心,赤著腳,想上雨裡折騰一下。
拉開門那一剎那,拎著馬燈的北風,嚇了一跳,“你瞎燈黑火的,鞋不穿,燈不開,嚇我一跳,你這是幹什麼?”
“不知為什麼,我想在雨裡折騰!”
“閒的,把他們都叫起來,時間差不多了!”
“啊哈!你們倆夜遊神,是到時候了?”黃天河被尿憋醒了,伸著懶腰。
“是!”黃興忠應一聲。
雨聲淅瀝如尿,扯成條,一二十人縮著脖子,拎起各自武器,縮頭縮腦上了車。
“這鬼天氣,像篩子篩下一樣均勻,這是不綿不休的象徵!”周止用手揮揮雨,“天爛了!”
雨扯著條,車在泥濘的路上,象個醉漢,東倒西歪,秋風搖著秋雨,斜斜密織,好在大部分是石子路,除了車搖擺得厲害,其他還行,不至於刺滑,雖扭扭捏捏,好歹每輛上是兩匹馬,走起來並不那麼吃力,沒有人說話,任憑雨滴下在心縫中,落在心底,杭育杭育,有人乾脆在車上睡著了,四周圍漆黑掩埋嘈雜,馬燈光在搖曳,膠泥車輪碾壓衰草,枯葉欲蓋彌彰,雨水淅瀝洗來刷去,鬼影子一樣黑魆魆向後倒去,看似困頓,實則每個人都心潮澎湃,躍躍欲試。
“到了!馬上到了!看,那就是密牙幹了!”周止在黑暗裡突然大叫,“繼續,繼續!再往前,大約半里地,拐過去,從池塘上的枯板橋可以上去,那裡別有一番洞天,這片丘陵林密狐狸多,大家要注意,那廝伶俐得狠,密牙幹上有條深溝,長滿了棘針蒺藜,溝下有蛇!”周止就是一本活地圖。
每個人在車上都動起來,捶腰舒腿,發出各種怪叫。
“停!停!停下來,大家下來,讓他們把車子趕到池塘邊,其他人跟我上去,不想惹蛇,跟我走!”
“雨停了!”達子立到地上,伸出手,揚臉向上。
一個接一個,跟著周止上去,他拿著短刀開路,過了溝,前面是凸起似脊樑的一道梁,“這兒就是,下面很深,小心不要掉下去!”
“就地埋伏!等待著車隊到來,不準說話,不要咳嗽,檢查各人武器!”黃興忠伏下身子,初秋涼意方興未艾,雖有雨水滴答,但人體還算舒適,不遠處有狐狸在叫,嗷--嗷嗷---……。
“下面有石頭,我建議搬些上來!”北風過來時,腳邊有不少石頭。
“可行,大家放下武器,一起,動作要快,大的兩個人抬,小的個人搬!”
所有人紛紛站起來,放下手中槍械。
只半個時辰,就堆積起來,有幾個還滾下去了。
又等半個時辰,還沒動靜.
“我們是不是受騙了?”高孝奎不滿上來了,“這會兒怎麼過了丑時,再過一會兒,天大亮了!”
“子時剛過,你少說話!”黃興忠從口袋掏出懷錶,眼睛要趴到表上,看個大概。
等待是如此難耐,煎熬和寂寞象核桃,外表醜陋不堪,象泥灰質巖,外表坑坑凹凹,坑洞高低錯落,咬一下硌牙,鉗一下刺滑,錘一下,碎碎成塊,許多趴在那兒,實在趴不住,調個個,也不行,耐心就象燃油,一開始突突突馬力十足,時間長了,也是抽搐。
“聽,好像來了,是汽車聲!”北風把耳朵貼在地面上。
“沒有呀?”有人學他試著,什麼也聽不到。
“真的假的?”黃興忠問。
“我確信是汽車聲!”北風再一次確認,“怎麼打?”
“聽我命令!我說放,先把眼前這一堆石頭扔下去,我說打,再用各種武器招呼!”
“呀,月亮出來了!”黃天天驚訝一聲。
可不是?就是月亮從雲層飄出來,皎潔如水,所有人都抬起頭,那一彎月牙就勾魂似掛在那兒,蛐蛐在淺草裡彈唱。
聽到了,每個人都聽到了汽車野獸般的響聲,興奮得手足足蹈。
“都趴下,保持安靜!”黃興忠命令道。
響聲越來越近,燈光甚至照到他們臉上,每個人手按在石頭或槍上,屏息凝視,一場從未經過的大事,就要發生了,燈光象跑馬掠過密牙幹,一輛、兩輛、三輛……足足六輛車,車廂裡挨挨擠擠,擺滿油桶,甚至看得見草綠色。
頭一輛車大燈照得跟面連草都看得見,每個人手心都出了汗。
黃興忠見車隊完全進入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一聲大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