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吳秀枝被五個鬼子圍了,你咋就躲在在這敞亮的醉花陰樓上,當起了縮頭烏龜!這我沒有冤枉你吧?如果那天我不出現:吳秀枝是不是就被五個畜牲給糟蹋了?”
“絕無可能!這一切……”
“你快拉倒吧!你不會說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看未必!”
一個經驗老道,橫行了幾十年,名聲噪響,一直受人尊敬,哪怕是表面上,不是骨子裡,人活這份上,活出一張臉。另一個正在成長,初生牛犢不怕虎,兩個在樓道口,象陰陽電,碰撞糊模的藍底色、白亮白亮電焊條刺撥出妖姬蛇形。
“你怕日本人,從骨子裡怕!”
“他姥姥!我怕他們?去我二十年陽壽,我乾死他們!”
兩個人在那樣:上上不來,下又下不去的地方,你有來言,我有去語,象扔石頭塊,你砸我一下,我砸你一下,鑽破肉皮,滲出血來!
“這不行!他們會不會打起來,我去看看他們!”吳秀枝來回在屋子裡走動。
“不要!男人就那樣:見面就掐,說不定,過一會兒把手言歡,走的時候,就稱兄道弟了!你是想見他嗎?你想打翻醋瓶子!”杜梅穩穩坐在堅硬的木椅上,柔軟碩大的腚,坐到椅子外,椅子大約不堪重負,吱吱啞啞起來。
“少吹!那你咋給日本人點頭哈腰,又說軟話,又遞金條,你這是要幹什麼?就差下跪了!這還是你嗎?”石磨峰繼續挖苦著。
“你傻呀!你一個人鬥得了五隻獵犬嗎?算你厲害,鬥得過,那些穿著黑皮的警察,可好幾十號人,真的傷筋動骨,他們會向你說話?別看他們一副看熱鬧的樣子,那是日本人用熟食喂出來的,別人手中都有槍,你連根燒火棍都沒有,如有意外,你壯烈了,英雄了一回,吳窪子老少爺們怎麼辦?打死畜牲,而不傷任何皮毛,那叫本事!”
李瑞安喜歡擺個譜,從鎮公所到醉花陰,沒有半里地,只要步行,時間也不是很長,可他讓四個人抬頂轎子,黑色的,雕空鏤花,那些形狀相同或不同,成為一種種圖案的窟窿,把李瑞安象影子裝在黑裡面,轎子很平穩,象行進在水面上的小船,四個轎伕,身材高大粗壯,裸露的肌肉,象街面待賣的烀得半生不熟的牛肉,紫乎乎誘人,雖黑裡透紅,那是爆裂的青春在泛濫,這些出苦力的人,為了養家餬口,沒有能力養生,哪管青春一直在透支?這種廉價力無所值的勞動,往往換不來一家溫飽,想想可憐,卻沒人同情,而坐轎的人,哪管這個,怎麼舒服怎麼來,戴著墨鏡的李瑞安,搖來晃去,大腿翹在二腿上,他想唱歌就哼哼,雖五音不全,不在調上,卻要表達出來,墨鏡阻擋著陽光輻射,盤算著高年豐要和他說什麼。
轎子杭育杭育一直抬到醉花陰漂亮樓底下,輕輕放在地上,有人彎下腰,微撩轎門:“李鎮長,到了!”說話這個人,是個壯漢,一直跟著轎子,他是李的跟班。
“是嗎?”李在轎子裡,從鏤空的地方往外望,可不是?醉花陰是高雅場所,是鎮上那些有頭有臉人,賞曲聽歌,謀事的地方,後院是吃喝吹牛的地方,酒喝到興頭上,難免人就輕輕飄飄,想飛飛不起來,藉著酒勁,吹得地動山搖,放肆也放縱,第二天太陽白花花出來,男人拍著暈暈乎乎的頭,傻笑了,“酒他媽這東西,有時,比女人更誘惑人,喝大了,我他媽的昨天都說些什麼?”不敢看太陽,搖著頭。
這會兒李瑞安煞有介事,穿著軟布底的鞋,一條腿伸到轎子外,一弓身子,挑破轎簾,穩穩當當站到地上,長袍馬褂,大胖油膩的臉上,戴著幅墨鏡,怎麼看太陽,都混沌不清,跺跺腳,清清嗓子,拽拽衣被襟,摺疊的黑紙扇,在左手敲擊兩下,刷一聲開啟,上面繡著百色神獸圖,旁邊白色狂草題詩,龍飛鳳舞,張揚霸氣:“別跟著了,外面候著,我有要緊的事,要和高老太爺面議,還有小石子,沒有什麼事,不要打擾我們!”
“是!”
“聽見沒有?李鎮長說了,沒事不要打擾我們!”跟班的用手指指他們,跟著李瑞安往裡走。
沒走上幾步,李瑞安回一下頭,“這裡是醉花陰,不是什麼別的聖地,你也留下吧,不要跟著!”那把收放自如的扇子,摺疊在一起,李把跟班拋在尷尬的位置上。
“嘔嘔耶!”轎伕擠眉弄眼,取笑跟班,並鬨堂大笑,學著跟班的腔調和動作,“聽見沒有?李鎮長說了,沒事不要打擾我們!”轎伕中的穆三,歷來油嘴滑舌,用手指著跟班。
跟班氣得不行,嘴張大,右手半握拳,食指指向穆三,點點他:那意思,你等著,卻不好往轎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