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倉看起來是光棍慣了,就一直聽著自己從鬼子那偷來的收音機。
他是這麼說的。
有時候趙滿倉總是看不見人,大家就說他又犯老毛病偷東西去了,雖然鎮上沒人丟東西,不過大家都這麼說。
……
“唉,這房子裡的東西也快被找完了,剩下這個空殼子怎麼辦?”有人問。
“拆了?”
“可以啊。”
“感覺虧了。”
“當柴火不咯?”
“虧了虧了。”
剩下的大梁和椽子都可以當做建新家的料子。
但這年頭,誰有錢建新家?
“就當做搬新家了?”
“死絕戶的大宅,誰去住?”
聽到這句話後大家紛紛擺手搖頭。
“算了算了。”
“不然誰要?”
人群熙熙攘攘。
“我要。”
“誰要?”有人大聲問。
“我要!”趙滿倉又說了一句。
男人聽到後肘了他一下:“你要什麼?不要那些玩意你要個殼子?”
“你別管,有用就是。”趙滿倉說。
“你要?”大家問。
“我要。”趙滿倉點點頭。
“那就給你吧。”大家都不想要,這座老宅就給了趙滿倉。
沒有地契,這東西就是個無根浮萍,佔到了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沒什麼人嫉妒,這玩意就算是拆都要費很大的一份力氣,先吃飽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分田地的時候趙滿倉因為來得晚,分得少,大家都覺得是佔了他的便宜,於是對於趙滿倉要下這個空曠的大宅也沒什麼異議。
趙滿倉要下這個大宅後就開始搬自己家裡的東西了,一些瓶瓶罐罐,不少瓦瓦砳砳都帶了進來。
江東鎮上的大家都看得好奇。
“老趙,你搬自己那破家進去幹什麼?”
“住唄。”
大家笑而不解:“你傢什也不多啊,要這麼大個房子幹嘛。”
男人也在幫忙,不過嘴巴一直碎著:“田你也沒分著,那些柴火衣服你也不拿,要這麼大一個宅子有什麼用。”
“我家破得不能住了,這正好有個新家。”
這會兒快過新年了,家家戶戶都在辦置年菜,趙滿倉一個獨戶,但也做個樣子,一碗煮熟了的花生,一罐黃豆泡酒。
男人家裡搞來了點菜,一個新年就這樣稀裡糊塗簡簡單單地過了。
白天,天上還是在下雪,兩人走在大路上。
地上的積雪很深,趙滿倉還是刨開積雪挖路面的紅土,堆起來泡水後拿著死孝的白紙浸一浸,也能當紅紙用。
大年初一,他往牆上貼了幾張皺巴巴紅紙。
問他:“你貼這破紙幹啥?”
“春聯”,他說。
“這叫啥春聯,沒字兒沒樣兒的。”
“做紙的死了,給紙染色的死了,會寫字兒的也死了,貼個做做樣吧。”
“……你能給誰做樣。”
“我爹、我娘、我媳婦、我兒。”
“哦……”
……
“哎!有個小孩!”走在路上男人突然招呼趙滿倉。
雪後農民基本上幹不了什麼,只能到處走走看看有沒有能吃的草根。
“小孩都逃了,哪來的小孩?”趙滿倉話是這麼說,但他的眼睛還是瞟了過去。
哪是個小孩,明明是個死嬰兒,也不知道是誰遺棄在這裡,也許是逃難的。
“都說女人不要的那一團肉可以補氣血,這也應該可以吧?”男人起了心思。
戰後無糧,都說瑞雪兆豐年,但那是來年的事,這年初怕是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醃幹了的肉最好儲存。
男人有心無膽,但趙滿倉倒是起了心思,他拿起原本要當窗聯的紅布包了起來。
……
“哇!!哇!”
鄉民們看著被遺棄的男娃圍著說到。
“哦呦,夠娃子要不得,要哩要絕戶滴。”
“嗯呲要餓死哩?”
誰家的糧食都不夠吃,添了這張嘴,就說明家裡又要死一個人……
……
趙滿倉倒是一眼相中了這個娃子:“我要哩,反正我屋絕戶哩。”
“滿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