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晝恍惚地推開了門,慢慢走出伯爵夫人的房間。
她知道伯爵夫人並不是發自內心地為她考慮。
她知道伯爵夫人只是在利用她。
她知道伯爵夫人只是為了獲得更高的權力。
她一切都清楚。
可即使知道這一切,她竟然依舊無法反駁安娜口中所說的話。
這是唯一讓她感到羞愧和恥辱的。
她所引以為傲的、屬於現代文明的一部分,她根植內心的觀念,她所深愛和自豪的,竟然比不過安娜夫人的唯母豬論。
陽光透過城堡高高的窗戶灑下來,竟然讓她覺得有些刺眼。
陳晝抬起頭,對著陽光閉上了眼睛,這一刻她想起了她的老師,想起了她的同學們。
他們模糊的臉似乎正笑著,面朝著陽光,越走越遠。
陳晝忍不住喃喃自語。
如果你們在這裡,會怎麼做呢?
是會勇敢地和命運做鬥爭,燃燒自己到最後一刻?
還是聰明地找到解決辦法,成為小說中那個無往不利的天之驕子?
陳晝低下了頭。
亦或是像她這樣,對現實彎下了脊樑?
陳晝不知道。她慢慢向前走去。
她唯一知道的是,看待事物是可以取決於她所選的角度的。
如果原來的角度讓她不舒服,那就換一個角度。
做母豬是痛苦的,可是做一個尊貴的王后是舒服的。
嫁給不愛的人是痛苦的,但是安慰自己還有什麼比他更好的選擇時是舒服的。
無法回家是痛苦的,但是慶幸自己在食物鏈的頂層是舒服的。
她總能在現實和夢想間打造一條灰色的過渡帶。
老師誇她從小學習能力就很強,她相信自己只要勤於練習,總有一天會將這個技能融會貫通。
當然在此之前,她會給那個屬於21世紀的陳晝一點美好的禮物。
在今天之後,艾瑪將不再是一個女僕,她會有一個不奢華但足夠溫暖寬敞的房子,一筆讓她衣食無憂的財富。
作為回報,她會代替21世紀的陳晝實現自己的理想——
自由地過完一生。
······
車輪壓過落葉和松針,裝飾著藍白條紋的馬車從路上駛過,剛剛下了一場雨,林間還有一層淡淡的白霧。
格洛斯特領的邊界就在前方,巨大的金紅色帳篷已經支好,象徵卡森家族的三獅盾被高高地豎立在中央,在陽光下閃耀著令人振奮的光澤。
馬車停在了距離金紅色帳篷一箭遠的位置,棕白相間的馬打了個響鼻,四名宮廷僕從安靜地上前,迅速將紅色的天鵝絨地毯蓋在松針上,從帳篷的入口處一直鋪到馬車的臺階下。
亞歷山德拉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個小時了,她是喬瓦尼的遠房表姐,丈夫也是國王的侍衛,他倆都對國王忠心耿耿,喬瓦尼精心做了一番挑選後決定讓她作為女官迎接未來的王后步入宮廷。
亞歷山德拉的目光穿過帳篷的布簾看著遠方,一個藍色的身影出現在馬車前,十五歲的布蘭切特小姐提著裙子,從馬車上下來的第一腳踩中了天鵝絨地毯。
亞歷山德拉悄悄鬆了口氣。
喬瓦尼的決定非常突然,彼時他同普瓦圖的伊莎貝拉女公爵正在商議離婚事宜,考慮到不宜外洩,僅有少數幾人知道,英格蘭內閣那時起便熱切地為國王商討新的結婚物件,考慮到貴族利益的長遠發展,他們屬意葡萄牙公主埃莉諾坐上這個尊貴的位置,除了考慮到女方背後強大的繼承權外,一位來自歐洲大陸的盟友也是他們如此對她青睞有加的原因——有助於幫助他們日漸蠶食屬於法國的領土。
然而在喬瓦尼去了一趟格洛斯特領後,一切全都變了,他執意要讓布蘭切特小姐成為他的妻子,內閣大臣見勸說無效,只能咬著牙低聲在王宮的角落裡抱怨著,國王完全被格洛斯特領的小妖精迷住了。
按照天主教規,新娘滿十六歲才能正式成婚,然而顯然國王已經受夠了忍耐,再加上近來奧地利公爵頻繁就這份婚約的不滿而在邊境進行挑釁,為免夜長夢多,他特意給布蘭切特伯爵寫了一封信,以提前熟悉宮廷禮儀為由,要求布蘭切特小姐儘快趕往宮廷。
格洛斯特領的小妖精。亞歷山德拉在心底裡念著這個代號。
她抬起頭,她自認為國王欽點她來作為未來王后的女官,自有其含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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