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頭頂懸浮著地球儀的惡魔頭顱深處,一道扭曲的裂隙緩緩開啟,如同世界本身的畫布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撕開,在其內部,一團流動的混沌緩緩浮現。
那東西並非某種具體的生物,而更像是混雜著無數扭曲概念的畸形存在,它的形態彷彿是液態的調色盤,表面流動著詭異且不穩定的色彩,每一抹顏色都帶著不符合常理的光澤,彷彿世界尚未完成的底稿,被無序的狂筆胡亂塗抹。
混沌畫布汙染者。
其形體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湧動的色彩宛如自弗洛克提姆深處流出的混沌原液,那是尚未被塑形的繪畫素材,是世界在成形之前的無序質料,承載著未定義的恐怖與破壞。
它噴吐出一種異樣的顏料,顏料並非固態,也非液態,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介質,彷彿反邏輯的流體,當它觸及現實的表面,便立即融入其中,如同病毒般瘋狂擴散。
被顏料汙染的畫布扭曲顫動,瞬息之間便發生了可怖的變異。
原本只是靜止的繪畫之物,竟像是被賦予了某種邪惡的生命,猛然生長出蠕動的血肉,扭曲的骨骼,甚至在顏料蔓延的地方,一顆顆畸形的眼球從畫布中撐開,瘋狂地轉動著,瞳孔內映照出無數重疊的光怪陸離畫面,像是窺視著未知的恐懼。
更多的反邏輯顏料噴灑而出,落在某幅未完成的構圖上,立刻便有一條長滿齒列的手臂從中伸出,指尖滴落著未乾的顏料,卻帶著活物的顫抖,彷彿在掙扎著破出畫框,尋找一個真正的現實容器。
更遠處,一道色彩潰散的裂痕緩緩擴充套件,湧出的顏料流淌過畫布邊緣,所過之處,世界的形態發生了不可控的變化,線條扭曲,結構坍塌,背景的遠景變得模糊,像是被隨意抹去的鉛筆素描,又像是走火入魔的畫師在瘋狂改稿。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汙染,杜青萱皺起眉頭,目光沉冷地注視著混沌畫布汙染者的不斷侵蝕。
他微微抬手,指尖凝聚出一道極細的光痕,像是即將落筆勾勒新的秩序。
然而,在反邏輯顏料的侵蝕下,他的輪廓也彷彿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所影響,衣角的線條微微晃動,像是與現實之間產生了微妙的錯位。
但他的神情未曾動搖。
在那片被混沌顏料侵蝕的畸變世界中,又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怖降臨。無聲的筆觸在虛空中浮動,扭曲著,拼貼著,一道彷彿從破碎藝術之海中爬出的異形輪廓,緩緩凝聚出形體。
那是熵增筆觸吞噬者的形跡。
它的身體如同被反覆揉皺、撕裂又拼貼而成的殘缺畫作,主體構造竟是由梵高《星空》的碎片拼接而成,那些破碎的夜空、旋渦流動的筆觸不再描繪浪漫的宇宙,而是在它的身上交錯旋轉,如同吞噬一切秩序的黑洞。
它的輪廓不斷抖動,像是被不斷塗改的素描,邊緣線條模糊不清,時刻在塌縮與變幻之間。
它的指尖生長著扭曲的吸盤,每一個吸盤都是康定斯基抽象線條的纏繞,它們彼此交錯、無規律地跳躍,扭曲成高維曲率,彷彿能吞噬一切繪畫的軌跡,將一切落筆的意志抹消成無序的痕跡。
當它逼近,虛空中浮現出一片隱隱顫動的漣漪,現實本身都被它吞噬的軌跡所影響,任何正在繪製的事物都會被它撕裂、分解,迴歸最原初的無序狀態——
畫筆的運動軌跡、構圖的流暢動態,甚至是藝術本身的意志,都在其侵蝕下分崩離析,化作雜亂無章的筆觸殘渣,被徹底抹去。
然而,在這瀕臨毀滅的畫布世界中,杜青萱依舊沉穩如舊。
他掌控的不只是繪畫,而是“未完成的繪畫”,那些尚未落定的線條,那些仍處於概念之中的構圖,他的領域,是可能性的延展之地。
此刻,他的畫布仍停留在起稿階段,碳筆的線條交錯浮現,它們彷彿量子態的雲霧,同時承載著所有可能的未來,未被現實所束縛,也未被熵增吞噬者的侵蝕所確立。
吞噬者猛然襲來,吸盤指尖捲動虛空,意圖將杜青萱的每一道筆觸都吞噬殆盡。
但就在那一瞬,畫布上的未定線條陡然坍縮,所有可能性迅速收束成唯一的現實,而這唯一的現實,是它們引導攻擊偏轉——
讓熵增吞噬者的侵襲,落入早已被廢棄的畫稿之中。
那些被遺棄的素描,早已是死去的構圖,不再屬於杜青萱的畫布世界。
當攻擊落入其中,那些畫稿像是被突然賦予生命的屍體,瘋狂崩解,扭曲著,燃燒著,被吞噬者啃噬殆盡,然而卻無法影響杜青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