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消失不見把他心臟嚇得直跳的始作俑者,蹲在陽臺上,仰起頭格外單純無害地解釋說——
想要個空花盆種花。
裴祈淮一時語咽,眸光微動,半晌才沒什麼情緒道:
“沒有多的花盆了,你隨便拔幾株出來種一起吧。”
夜色烏黑,她肌白如雪。葉片的邊緣是凌厲的,她的手是柔軟無骨的。
裴祈淮走上前,蹲下身,隨便拉過一個花盆,就要動手。向書微瞳孔顫動,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神色和語氣都很是不解。
“但這些不都是,你的寶貝嗎?”
裴祈淮的目光落在搭在他手腕上向書微的的手,她的膚色白得有點兒不正常。夜風襲來,帶來後知後覺的冷意。
男人的情緒還是全部藏在眼底,隨性的口吻,聽不出開玩笑的意味,但好像也不是很認真。
“寶貝不是它們。”
“是你——”
陽臺上的盆栽,是剛入住的時候物業送的,送的也都是一些生命力頑強的植物。
裴祈淮一開始並沒有打算管,只是偶爾心血來潮澆澆水。大概是過了一個月,他碰巧走到陽臺上抽菸的時候,掃了一眼這一排盆栽,居然長得都挺枝繁葉茂的。
自那以後,裴祈淮對它們就多上心了一點兒,但說是寶貝,是萬萬算不上的。
但她信了,信到今天。
如果可以,裴祈淮真的想大大方方地承認,把這將近七年都始終如一的心思和盤托出——
但是不可以。
他甚至提不起勇氣去看向書微的臉色,在微妙的停頓後,低著頭,自顧自補道:
“要種的那幾朵花。”
“畢竟花比草好看。”
向書微緩了兩秒,才點了下頭,又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嗯了一聲,感受到肌膚相碰交疊的溫度,依依不捨地鬆開自己的手。
她的指腹有點涼。十度出頭的氣溫可以帶走一部分體溫,卻平息不了澎湃的心情。
管他怎麼說呢。
反正她聽到的是,寶貝是她。
向書微再次自圓“他”說,眸底盛滿星光。
裴祈淮伸手把一個花盆拉得更近了一些。
“那你去把花拿來吧。”
向書微點頭,快速起身走回客廳,快速拿起茶几上的那束花,噠噠地又快速走回來,即將蹲下身,裴祈淮聲音平穩冷清。
“你回去,我來種。”
向書微仍舊挨著裴祈淮,蹲下身,面不改色地胡言亂語。
“我不放心,我要看著。”
聞言,裴祈淮側頭看了向書微一眼,眼神裡有點意外也有點淺淡的歡喜,語調帶著點上挑的勁。
“信不過我?”
向書微淺笑了一聲,心口不一。
“嗯,信不過,我要監工。”
真信不過就不會讓他來弄了,就自己動手了。裴祈淮心知肚明,向書微也心知肚明。
壓根不是什麼信不信得過的時候,他們這會聊天,更像過去戀愛時的打情罵俏。
但誰,都沒打算戳破這一點。
裴祈淮伸手拽住,連根拔起。向書微扭頭,半起身拿起角落的靠著牆的一把小鏟子,迅速蹲回裴祈淮的身邊,把鏟子遞給他。
裴祈淮接過的時候,他們對視了兩三秒。向書微覺得他可能想說一句謝謝,但他什麼都沒說地低下頭,動作利索地剷起土。
這幾秒,讓向書微眸光又亮了亮,因為裴祈淮沒跟她說謝謝。
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從裴祈淮的口中聽到這種客氣的話。
就像以前那樣,心血來潮地對視幾眼,在不能接吻的時候,明瞭彼此的眼中,心底都只有自己。
泥土被鏟子打理,裴祈淮在整理自己的心緒。跟她待久了,就很容易看著她出神。
以前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也不知道,他還能好好藏住自己的愛意多久,在她重新愛上他之前。
裴祈淮種了幾分鐘花,向書微就蹲在了他身邊幾分鐘,也沒聊天,就待著。
末了,還不忘演戲演到底笑著說句,“種得挺好”,向書微才起身,先裴祈淮一步走回客廳。
陽臺上只剩男人一個人的身影,夜色裡,男人的脖子彎了點,抬手掩面,半晌,喉嚨裡才溢位一陣短暫的輕微的悶笑。
人窮盡一生,做無數個嘗試,尋找能讓自己感到幸福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