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esp;&esp;伊州城雖比不過長安的繁華，卻自有一番異域風景在。雲沙蒼茫凝天光，高山之下雪猶飛，沿途的胡商在城中整頓行囊稍事休息，街邊的人家烤著胡餅儲存著糧食過冬。
&esp;&esp;寶音圖遞給孟追歡一張滿是麥子香氣、被烤得焦酥的胡餅，她們二人邊吃著胡餅邊漫無目的地在伊州城中走著。
&esp;&esp;孟追歡被胡餅燙得直吹冷氣，可惜回了長安便吃不到這樣香的胡麻餅了。
&esp;&esp;寶音圖抬眼看向她，王妃不是還有事未辦成，便要回長安了嗎?
&esp;&esp;孟追歡疑惑道，還有什麼和談事宜未商討到嗎?
&esp;&esp;寶音圖清冽的聲音空曠遼遠，王妃，你還沒殺我呢。
&esp;&esp;孟追歡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她忙攔住身後欲拔劍的楊嚼蕊，她詢問道，閼氏，你是如何知道李憂民讓我殺你?
&esp;&esp;你的好祖母去信給我，八百里加急讓我速去逃命，寶音圖輕輕一笑，王妃，我若是死了，你將我的屍身帶回長安安葬可好?
&esp;&esp;孟追歡開口解釋道，閼氏，聖人確實向我下過殺你的命令，不過是提防你阻攔和談而已，如今既然和談已成，我便沒有殺你的必要。
&esp;&esp;那王妃可是高看了李憂民，寶音圖對著她眨眨眼睛，眸中閃爍著精光，他們兩兄弟從來都沒有容人的雅量，只有趕盡殺絕的殘忍。
&esp;&esp;孟追歡對著寶音圖拜了拜手，這件事確實是我們大梁的不對，我給閼氏賠個不是。
&esp;&esp;王妃做不了殺人如麻的刀俎，寶音圖勾起唇角，將她拉起身，我也不會是案板上的魚肉，我們兩夫妻和你們兩夫妻一般，都是羅剎夜叉。
&esp;&esp;孟追歡見她笑眼盈盈，便知此事算是揭了過去，可汗可不像惡鬼，倒是比大梁考科舉的書生還要孱弱一二。
&esp;&esp;他是這樣啊，身子不大好，對什麼事都溫溫柔柔的，又擅長哄孩子，寶音圖思索了片刻，對著孟追歡挑了挑眉，不過就是軟禁他爹、逼奸他媽、殺他弟弟、偶爾還坑害坑害你們大梁人罷了。
&esp;&esp;孟追歡被她這驟然地坦誠嚇了一跳，寶音圖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放心，他現在已經從良了，不知道能良多久，至少二十年吧。
&esp;&esp;原來玄武門之變，從來都不只發生在大明宮中，孟追歡在心中輕嘆一口氣，不知他是否也會在父親的墳前日夜叩拜，祈求長生天的原諒。
&esp;&esp;孟追歡在互市中買了許多喪葬之物，和那十六喪葬隊一同為此次戰役中死去的將士修造墳冢、祭奠哭喪。
&esp;&esp;在梁律中，殺人是要以牙還牙、以命換命的，可拱衛家國為殺人添上一分悲壯的色彩。因為要應對危機，因為要抵禦外侮，所以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所以暴力與征伐是正義的，針對鄰國的陰謀與詭計也同樣可以流芳百世。
&esp;&esp;孟追歡在英雄冢前灑上一壺烈酒，她不喜歡替死去的人來做決定，但是她知道，若是孔文質葬在此處，他想來會嘆一聲死得其所。
&esp;&esp;孟追歡牽起楊嚼蕊的手掌，嚼蕊，其實我也希望他還活著，雖然我明知道不可能。
&esp;&esp;從前我也這樣想過，楊嚼蕊抱劍看向眼前的累累墳冢，可當我看到畏縮野蠻的契丹人時，我知道，那不可能是他的將士。
&esp;&esp;祁連山太遠，斡難河難逢，孟追歡終是無法達成孔文質的遺願，她只能替他在英雄冢前，燃最後一柱清香。
&esp;&esp;打理完伊州城中最後的事務，梁軍正式拔營。
&esp;&esp;孟追歡又再一次被李承玠安插在了那十六喪葬隊中，他們卻不唱輓歌，而是哼起思鄉的小調。
&esp;&esp;如今已是冬日，梁軍一路向南仿若大雁南遷，從無盡的大漠走向荒蕪的麥田，從泠冽的北風走向寥寥的寒霜，經歷過不見塞外關山之遠，孟追歡愈發地貪戀起長安或迤邐或頹靡的生活。
&esp;&esp;她終是在冬至前夕趕回了家中，吃上了祖母包的羊肉牢丸。
&esp;&esp;她依稀記得前年冬日，宇文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