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俺娘給俺們做了兩個菜。這兩個菜做的好啊,俺娘太能了,俺娘能做出兩個菜來是太不容易了。兩個菜,一個是凍白菜蘸大醬,一個是小死豬肉。這兩個菜,光準備就準備了十幾天,半個來月啊。
俺娘做好了,用兩個盤子盛好了,俺娘叫大哥端一盤子砸好的凍白菜,半碗搞醬油兌水和苞米米麵炸的醬,俺家沒有大醬啊;說是炸的大醬,實際是搞醬油炸的。俺娘叫俺二哥端死豬肉。這兩個菜端上來,俺娘叫大哥二哥都把菜放到炕邊上,俺娘說就得這樣放了,沒吃飯桌子,菜放炕邊上,大家端著飯碗吃飯,夾菜都能夠的著。
俺家沒有吃飯桌子啊,俺爹一直想整幾塊木頭板子,做個吃飯桌子,也整不到板子啊。俺爹說過年了,才整了這兩個菜,這樣放就算很好了。盛菜用的是盤子,盤子,俺家到東北這,還是第一次用盤子呀。這盤子是隊長剛給送來的。
這倆菜,往哪一擺,真像是過年的樣子了。
菜擺上了,俺娘說,他爹你說幾句話吧,以前,在關裡家,過年都是咱爹說話,今年不行了,咱爹他還在山東呢,是來不了了,咱爹不在這兒,你就得說話了,你說幾句話,好叫孩子們吃飯呀。你不說話,咱幾個孩子也不敢動筷呀。俺娘叫俺爹說,俺爹瞅瞅大家,說,呵呵,我說啥啊?俺大哥說,說唄,這是過年了,都是家裡人,咱來東北這幾個月了,平時,也整不起菜,今個好不容易湊合倆菜,你是大人,你不說,俺哪敢動筷子呀?這咱山東的規矩都改多了。要是搞過去,俺爺主事,俺們小孩子就得上後面等著去了。
大哥說,爹就笑了,俺爹說,要搞過去,那就不能提了,俺小時候,咱家還是大人家了,一家幾十口人。你太爺主事,那規矩多著呢。現在就別提過去了,現在是新社會了,再說了,咱家又從山東來到了東北,這一年,咱家到了三個省,要了半年飯,搬了幾次家。俺都沒想到,這五九年過年,跑到這北大荒來了。我說這麼兩句話吧,一是五八年國家要大躍進,國家要在咱馬樓那個地方修水庫,咱把房子給國家了,到了年底了,國家給咱遷移到這了,咱又有新家了。現在咱在這有個炕住,有個鍋臺能做飯吃了。這就挺好了,河南要飯的困難咱們克服了。我說第二句話,就是說五九年了,五九年,大家多幹活,大人我要上生產隊多幹活,你們小孩子,在家也要多幹活。多幹活多掙工分,咱家現在窮啊。多幹活,多掙工分,到了五九年秋天,隊裡分糧食了,咱有糧食了,那啥事都好辦了。咱有了糧食,咱推磨,咱推出來苞米碴子,苞米麵人吃,篩出來的糠皮就能餵豬了。到時候,咱喂兩個豬,豬喂大了,交給國家一頭,咱也可以殺了吃一頭。那時候,再過年,咱就不吃死豬肉了,也能吃好豬肉了。
“爹,那俺們學不上了?”二哥問道。
“哎,大人講話小孩子別打岔。”俺娘喊道。
“學,學得上啊,學怎麼能不上呢,你們要上學,我問了,得在五九年秋天呢。在五八年,咱那修水庫,老大輟學了,那是上級叫咱搬家給耽擱了,耽擱也不是咱自己呀。原本老二在五八年也該上學的,五八年沒上成,那咱在五九年上唄。這事兒,還挺遠呢,到下半年咱再看看吧。我問了,這富樓學校學生,現在還是二部制呢。沒老師,沒屋子呢。好了,不說了,咱吃飯吧,這是過年飯,等著吃完了,你們該玩也玩玩吧。打尜也行,玩象獅牌也行。”
“”哎呀,俺爹還沒有酒嘞,忘了,娘,那天俺們上供銷社,再多花四毛錢,給俺爹裝半斤酒就好了。”大哥說道。
“酒,你要給你爹裝酒,我倒是想著嘞,一個是咱家沒瓶子,再一個你爹不捨得花那四毛錢。”
“你就說那兒,俺不捨得,俺去修工,刨大壕,在新立屯那兒,那三九天,死冷死冷的,幹半天活,刨大鎬,窟嗵窟嗵刨那大凍土塊,掙的工分,還換不來四毛錢呀。”
飯,大年三十晚上的飯,一會兒,俺們都吃完了。吃完了飯,俺爹上當院子裡捶起烏拉草了,大哥,也圍著苞米蓋子垛,找苞米葉子呢,一會,拽了一大堆,抱屋裡去了,抱屋裡,坐那撕墊鞋的苞米葉子去了。二哥在當院子裡打尜,俺是啥也不懂啊,什麼過年不過年的,就知道玩,在那拿著撥浪鼓在炕上搖晃著,跑來跑去。俺娘在炕沿上擦蘿蔔餡子,和麵準備包餃子呢。
一會兒,天大黑了。俺娘把蘿蔔餡子擦好了,用鍋砸完了,也剁完了,拌好了。餃餡子弄好了,俺娘把包餃子的面和好了,端來放在炕頭上了。俺娘給俺說,三孩子,包餃子的面,搞這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