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六月的天,驕陽似火,大地上的一切作物,都像要烤熟了燒焦了似的。晚上,焦熱的熱浪,漸漸地退去。俺們三家出外找米的人,都回來了,都回到了,剛才分夥出發的地方。
俺家都吃完飯了,俺學強大爺家也吃完飯了,武軍大爺家武軍大娘和幾個孩子都吃完了,武軍大爺還沒有吃完,他還拿著個窩窩頭吃呢,他回來的晚呀。
三家人,都坐在通往劉莊和小謝園子莊中間的大路旁,俺家在道南,學強大爺家和武軍家在道北,都圍著道旁的大楊樹,在樹蔭下納涼。
俺爹坐那兒,守著他借的那個拎水的瓷罐子,用小碗喝著水,喝沒了,再添點,小心翼翼地添上,像斟茶似的。他一邊喝還一邊用他那破衣裳扇著風。俺娘坐在那樹的一旁,伺候著四弟弟,給四弟弟換著尿布和褯布。四弟弟認開始人了,有點會翻身了。俺娘伺候著她四兒子,嘮叨著,說道:“呀,認人了,認人了。俺出來,找米,要飯,啊,都沒耽擱你呀,呀,有點要翻身了,啊,再過一個來月就要出牙了。等著你出牙了,你在離開娘,你就餓不死了。”
“娘,那俺四弟要是出牙了,你出門,不在家,那還叫俺二兄弟給打白麵糊糊。俺二兄弟,在伺候俺三弟弟那小的時候就那樣,可會打白麵糊糊了。”大哥在一邊說道。
“啊,娘,他要出牙了,那你不在家時,不打白麵糊糊也行,我可以喂他窩窩頭吃呀,我給他用嘴咀嚼了。”大哥說道。
“好吧,好吧。你們都快點長大,等你們都能瘦了,都能跑了,咱家就不用出來找米了,要飯了。”俺娘說道。
二哥小,他不管家裡的事。貪玩,他和我玩呢,二哥從地上撿起個小樹杈,來和我坐著,坐地上,掰著樹枝,一骨碌,一骨碌的,教我插數,哎,三弟,這是一,二哥掰一骨碌小棍,放我眼前,地上。再掰一骨碌,這是二,再放地上。這是三,這是三、、、、、、二哥教我查數。我也不懂呀,看著看著,用手抓一個,就往嘴裡放。二哥看我抓起他撅折的小棍往嘴裡擱,嚇得二哥跑過來,給我搶過去,我不給,他硬搶,我來氣了,一把撇了出去。
“哎呀,娘,你瞅瞅他,你瞅瞅他,你這三兒子,一點不聽話。”二哥喊道。
“不聽話,不聽話,你給他那幹啥?他不懂啊,他還小呢?啥一二的?”俺娘喊道。
“哎呀,笨蛋,都快三歲了,一二還不知道,看他長大怎麼上學呀?”二哥吼著。
“上學,上什麼學?你大哥都十三了,就上了個三年級,現在還沒地方上了。你都八歲了,還不上學呢,還出來要飯呢,你三弟才三虛歲,還不到兩週歲呢,他上什麼學呀?”
“哎呀,國家真是的呀?這是整的什麼事呀?那年,大人不識字,要掃盲。工作隊的上家找,上地裡去教,叫識字。現在,小孩子要上學了,還得出來找米。”二哥喊道。
“哎,胡說,再胡說,揍你。”俺爹喊道。
“哎呀,我腳疼。我腳疼。”對面,武軍大爺家老二喊道。
“你腳疼?誰叫你腳疼了?”武軍大娘喊道。
“啊,那不是你叫我和俺大哥出去找米要飯吃嗎?那晌午多熱呀?那路,熱,給燙的嗎?”武大爺家小影喊道。
“多熱?多熱你別光腳丫子呀?你光腳丫,大晌午頭子上,那路面,沙土地,像火烤的鐵板似的,你還光著腳,那不燙你它燙誰呀?”武軍大娘說道。
“哎呀,我得娘啊,你咋這樣說話呀?也不說理了?我那不穿鞋呀,那還不是我和俺哥上那家,去找米了嗎?俺們一去,那家的大狗就跑出來了,汪汪,直叫,來攆俺們了嗎?俺們緊的跑,鞋跑掉了嗎?”小影說道。
“就是的,娘。我和俺妹妹要是跑慢了,那就得叫狗給咬了。”武軍大兒子小剛說道。
“狗咬?狗咬?你拿那打狗的棍子幹啥了?你咋不打呢。你看我,那狗敢咬我嗎?我拿著棍子,那狗要是跟著我瞎汪汪,我幾棍子還不打死他才怪呢?”武軍大娘喊道。
“哎呀,我的老孃呀,你還心思你和我二嬸子你倆,去年春天在魏灣殺牛呢,你說殺就殺了,現在,咱是上人家河南來了,是上褚廟來了,褚廟裡的褚遂良是個大英雄,咱來了,是在這找米討飯吃呀。咱還敢在人家這大英雄家鄉撒野?是吧,家德大哥?”二哥說道。
“哎呀,別吵吵了,咱在人家這,說這話,再叫人家聽到了,就不好了?”武軍大爺說道。
“哎呀,爹,我給你說呀,我明天再不去找米了。我要上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