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居然是我先到的大門口,其他人還沒見著身影。等人無聊,我在門口旁的長木椅坐下,玩起了手機。
來往的人,或低著頭看地,或仰著頭望天,或蹲著埋頭玩手機,或依靠著大樹吞雲吐霧,或行走著吃起用塑膠袋裝著的雞蛋卷兒,動作雖不一樣,臉色卻一致地鐵青、蒼白。在這片天地下,我,和其他的人,都一樣平等,我們做出同樣無奈的就業選擇,同樣拿著微薄的工資,做著每半個月就要晝夜顛倒並且可能讓身體產生各種職業病的工作,比如:耳鳴,那是機器發出的噪音影響導致的。
在我刷了十來個無腦短影片後,其他人陸陸續續來了,最先來的是二哥和狗蛋,他們來了之後,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南雪,阿鳳呢?”二哥張望著四周。
“不知道,我等了挺久就看到你們。”我無奈地聳聳肩。
“阿鳳不會不去吃飯了吧?”二哥原本期待的臉上瞬間帶上了一絲愁容。
“不會的不會的,她都沒拒絕。”擔心二哥難過,我忙解釋,雖然鳳姐也沒答應說要來。
聽我那麼一說,二哥和狗蛋紛紛掏出手機,翹起二郎腿,玩了起來。
落日的餘暉打在沉默的三人身上,慢慢地,所有的光芒被黑夜的空洞吸了進去,也把二哥的希望帶走了。
“走吧,阿鳳應該不來了。”二哥率先表態。
“要不再等等看?”我忙打了鳳姐的電話,這是阿鳳第一天加入這條廠線時,我特意留在手機通訊錄的。
電話那頭一直佔線著,沒人接聽。
“應該不來了,我們走吧。”二哥聽到沒人接電話,悻悻地徑直向前走去。我和狗蛋跟在了後面。
直到我們吃飽飯走出餐館時,那個電話才接通了。
“喂,鳳姐,你在哪兒呢?我們約好了一起吃晚飯呢?”
“不好意思啊南雪,我今晚有事兒,可以把電話給二哥一下嗎?”鳳姐著急的語氣裡,仍透著一股溫柔。
“哦好好好。二哥,鳳姐找你。”我把電話遞給了二哥。
人群來來往往,二哥凝重的表情慢慢舒展開來,末了,他掛了電話,把它遞還給我。
“鳳姐說什麼了?”我好奇地問。
“沒什麼,讓我回去了喊她一聲,她有話跟我說。”二哥茫然地低著頭,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三兩下功夫,我們便回到了廠門口。
“南雪,狗蛋,我先走啦。”二哥的嘴角擠出了一個無奈的微笑,我們彼此告了別。
此時,鳥兒歸了巢,嘰嘰喳喳聲也稍微慢慢消失了。行道樹的枝丫旁,一彎明晃晃的月牙悄悄露出了臉蛋,那皎潔的光芒,懶洋洋地灑在二哥和鳳姐的身上。
“二哥,我...我有些事要跟你說。”空曠的操場上,二哥和鳳姐相對而坐,倆人中間彷彿隔了兩個人那麼寬。鳳姐正襟危坐,臉上的神情十分嚴肅。
“阿鳳,什麼事呢?這麼嚴肅。”二哥嘿嘿地笑,透過白色的鏡片,他發現,在夜光照耀下的阿鳳,那臉龐更加白皙,那眼神更加楚楚動人。
“二哥...阿鳳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二哥,你原諒阿鳳,我實在不能領你這份情。”阿鳳說著,眼睛裡閃著晶瑩的淚光。
“為什麼阿鳳?”二哥還是嘿嘿笑著,只是嘴角不再上揚了。
“因為...因為...”阿鳳忐忑不安地來回張望,確定距離自己十米開外沒人之後,她轉過身,望著二哥,眼睛裡的淚珠隨即掉落在人工草坪上,悄無聲息。
“阿鳳,什麼事你說,你說出來就好了,別哭別哭啊......”二哥這時不笑了,他緊張地抖動著身體,按捺住想要為阿鳳擦拭眼淚的衝動。
“二哥...阿鳳我,也想找個好人家,被人照顧著。但是,阿鳳不能欺騙你啊二哥...”說著,阿鳳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摸出一排膠囊,放在二哥的掌心上。
透過操場路燈那微弱的光,二哥眯縫著雙眼,終於看清了膠囊封面上的字:
“拉替拉韋鉀片”
“這是?”二哥茫然地撓了撓頭。
“艾滋病...吃艾滋病的藥...嗚嗚哇...”阿鳳的頭深深埋在了大腿上,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
二哥的臉先是從黝黑變為慘白,而後又轉為鐵青色,他整個人愣住了,身體僵硬著,眼神空洞地望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阿鳳。
操場上的人來來往往,聲音此起彼伏,阿鳳也慢慢從情緒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