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雜毛小道一聲大力的嘶吼,電話那頭傳來了各種少兒不宜的聲音。
我將電話離得稍遠,以免汙穢耳朵,過了好一陣才放回來,聽到他喊喂,我說我在,他問我他說的話我記住沒有?我說記住個毛,再一一講來。雜毛小道呸了一口唾沫,然後跟我說:“你這個夯貨,是不是洗頭髮的時候腦子進了水?這東西,是歷史遺留、機緣巧合而形成的,豈能說毀便毀?暴斂天物啊!在平日,它是個禍害人的腌臢物,而經過祭煉之後,卻能夠成就法器,而且不沾因果,乃天賜之物啊!那兩個房客,你先彆著急,收斂著,找到兩人,幫其喊魂,將這內中的魄導引進去便可。”
法器?我聽得雜亂,但是這兩個字卻很明顯地吸引住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因為,這兩個字組成的意思,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通常來說,舉凡佛壇道場,遑論出家又或者居士,用於祈禱、修法、供養、法會等各類法事,乃至行者所攜行之念珠、錫杖、唐卡等修道之資具,統稱為法器。它是實踐“道”的器物,也是修行者實施禮儀和生活的用具,是與修行相合為一的,寄託了執念與精神。
遑論道、佛、巫、基督、伊斯蘭以及全世界各種各樣型別的所有宗教,都是有法器存在。這法器,也便是先祖前輩遺留下來的信物、用具或者衣缽,沿襲下來。這些東西,都是先人中最優秀者所加持的法器,雖然象徵的意義更多一些,然而,果真只有象徵意義麼?
我唯一見過的法器,有兩件。
第一件是雜毛小道他三叔蕭應文所用的六轉雷擊棗木劍,堅硬如寒鐵,唸咒加持時,有雷電之威,兇猛暴戾若梟陽者,也只有怯其鋒芒;第二件,是鎮寧苗蠱郭家神龕上,供奉的銅胎掐絲纏枝蓮紋碗,淨水一盛,祛邪避蠱不說,但凡有陰物臨宅,必然就直接到碗裡去,不得出來。
僅此兩件,就足以誘惑得讓我流下哈喇子,激動得不知所言了。
我問他你懂這些?他傲然回話,說然也。你這個吊毛倒是有健忘症不成,我老蕭冒著巨大危險、辛辛苦苦給你弄來的藏陰納神槐木牌,雖離“法器”二字遙遙不可期,然而總算是摸到一點兒門道。煉器的方法,整個茅山黃金一代,老蕭師叔公就傳給他和……只是一直以來,沒有好材料罷了。
他對我小心翼翼地交待一番是非因果,說等他去天上人間見識一番,定來找我,妥妥的。正說著,旁邊插來一句突兀的聲音:“小毒物,你等著,大人我已然巡遊至帝都,不日便到南方蠻夷之地,與你見面。好好照顧我家小蘿莉,不得有怠慢;還有,代我向小肥肥問好,讓它等著,遲早有一天,它會成為本大人腹中食物的,嘎嘎嘎……”
我一臉瀑布汗,雜毛小道拐帶虎皮貓大人也就算了,做兒童不宜的事情時,居然還讓它在旁參觀?
這……這種事情,未免也太變態了吧?
無量天尊,我失態了。
掛完電話,我已然知曉了前因後果,一切原由。翻出了“淨心神咒符”,焚燒燃盡,然後讓自己的心情沉澱下來。當完全進入一個“空靈無心”的境界之時,我伸出右手,拇指抵住無名指,食指和中指抵住銅鏡之中,念著“開經玄蘊咒”,靜靜地感受語言與空氣中,所有介質的碰撞和摩擦。
我感受到了鏡子的世界裡,有一團黑色冷霧在翻滾。
這就是其中的鏡靈,也就是那個前生被辮子男用尖刀捅死的那個紅衣女人。紅色乃大吉之色,避邪招福,所以中國古代歷來有用結婚成親來沖喜,以期望家中有病的長輩或者年輕男人的身體能夠安康的習俗。這是為何?天道迴圈,大概是老天希望人類一族,能夠棲息繁衍在這片大地,規則所為。也由此,新婚夫婦初行人倫之道,也是最避邪之事,此事在佛教密宗、最原始的巫術大拿黃帝等,都是有所提倡的……然而,若生辰不對、死辰不對者,裹紅衣而亡,怨氣不散,必定會有很大的機會化為厲鬼,歸不得幽府。
它不去該去的地方,後果就是人鬼皆不得安寧。
時光荏苒,這銅鏡不知有多少年許,而這鏡靈,又不知道存在了幾朝幾代,歲月變遷,這銅鏡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的主人,吸了多少魂魄,時至如今,鏡中世界繁星點點,竟然不下於百盞燈火。每一盞燈火,即是一人的靈魂印記。那冷霧翻滾,在鏡中世界、方尺之間,如太陽,主導著一切的燈火,圍著它旋轉。
倘若把這鏡靈比作太陽,那尚、宋兩人的精魄則是月亮,其他印記如同黑暗天空的星光點點,早已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