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裴少嵇一進來就被孟采薇的樣子嚇了一跳。
孟采薇狠狠瞪他,“看什麼看!”
裴少嵇愣了下,卻並未表露什麼旁的情緒,眼神裡是一派安寧從容,他平穩道:“母親,我是來辭別的。”
孟采薇大驚失色,心口像是被一記重錘砸中,說不出的悶痛,她蹙一蹙眉,不確定地盯著裴少嵇,“你適才說什麼?”
“聖旨下來了,皇上命我隨監門衛一同去安西,不日就要出發。”裴少嵇就站在窗子一側,日光堪堪映亮了他的臉,可不知為何,孟采薇卻覺得根本看不透的眼神,更不懂他的心事。
孟采薇手指微微發著抖,根本控制不住,她強咬著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略顯虛弱地問道:“什麼時候啟程定了嗎?很快就要走?是去打仗?”
“月底或者下月初吧,軍情緊急,自然是越快越好了。未必親身上場,只是以防萬一。畢竟兩國戰火尚未波及過來,皇上也只是未雨綢繆。”
“那……那就沒法在家裡過年了吧?回來要等明年了?一去就去這麼久……皇上也太不體察下情了!”
孟采薇急得口不擇言,裴少嵇卻是眉峰一皺,“母親,休得胡說。”
“我哪裡胡說了!”孟采薇惱恨極了,情緒瞬間失控,眼睛裡更是蓄滿淚水,“你說走就走,一大家子扔在這裡,還不許我抱怨幾句麼!一大家子沒個主心骨,你弟弟妹妹們又都還沒成人,光想著自己掙軍功,你想過家裡的事情麼!”
難得劍拔弩張的樣子,卻終究沒說出心裡話。
她其實想問他有沒有想過他走了她怎麼辦,皇后一道懿旨下來,她就跟惠安侯府一刀兩斷了。
可是他呢?
她一個人掙扎的時候他在哪裡?
還說要她信他……
越想越委屈,眼淚一個沒繃住就掉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淚,那天她驚慌失措地逃走也沒有哭。裴少嵇大感訝異,不自禁就伸手握住了她。孟采薇要掙脫,裴少嵇的手卻鎖得死緊,他掐在她腕子上,逼著她順服下來,“出什麼事了?”
“要你管!”
裴少嵇壓根不管她賭氣的話,只追問:“皇后說你了?你跟我說,出什麼事了!”
孟采薇不開腔,垂著眼,淚珠兒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裴少嵇嘆了口氣,鬆開鉗制她的手,指腹摩挲著捧起了孟采薇的臉,小心翼翼拂掉她的眼淚,“哭什麼,告訴我,出什麼事了,有我在還能讓你受委屈不成?”
孟采薇彆彆扭扭的,裴少嵇態度軟下來,她反而不好意思再跟他使小性兒了,抽噎著蹭掉眼角的溼潤,伸手拂開裴少嵇,她囔著聲道:“也不是大事,是我自己糊塗了,不該遷怒你的……”
裴少嵇聽了反倒覺得好笑,“先說什麼事,隨便遷怒人,總該交代個理由吧?”
“唔……”孟采薇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這事到底該瞞該說,大概是心裡已經把他當作一個可靠可信的人了,母親那裡都忍得下的情緒,反倒在他面前壓不住。仔細一想,還是委屈,小女兒心事上來,根本按捺不住。
總歸想找個人傾訴,哪怕是他呢?
眼睛抬起來,還是溼潤的,水光亮得很,彷彿在尋求一點鼓勵。
裴少嵇伸出手,索性將人直接攬住,不容她推拒,直接按著她在妝臺前坐了下來,“拿梳子給我。”
“你做什麼?”孟采薇警惕地盯著裴少嵇,剛才還滿心依賴,這會兒又忌憚起來。
裴少嵇早習慣她這樣的脾氣,也不惱,心平氣和地安撫她,“給你梳梳頭,拿梳子來。”
孟采薇有些驚訝,但只是遲愣一刻的工夫,裴少嵇已經自己彎腰取了首飾盒裡的犀角梳,順勢扯掉了孟采薇頭上的抹額,“來,說說看,出什麼事了。”
“皇后……想我改嫁。”
裴少嵇動作一頓,“改嫁?嫁給誰?”
“顧夫人的孃家弟弟,說是滎陽郡守。皇后特地把我娘也詔進宮了,就為了說這事。”她眉眼都沮喪地垂了下來,銅鏡裡映得人臉色怏怏的。
裴少嵇見了她神情,反倒不急了,慢條斯理地將她一頭秀髮梳通,掬起秀髮的髮梢,一點點把玩著,“要你改嫁,所以你不高興了?”
“廢話,這還用問!”
“那你是不想嫁給趙家人,還是誰都不想嫁了?”
“我……”孟采薇猛地驚醒,回過頭去看裴少嵇,警醒地盯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