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個時候她想出來做什麼,孟采薇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不知道不重要。
只消把孫亦綾按會她本該待著的位置就好。
孟采薇直起身,示意侍候小主子們的丫鬟,將幾個孩子統統領回去,她神色裡有難得的倨傲,“天寒地凍,孩子們都小,今日就不必出來見禮了。家父為人寬和,必不會小輩們計較。”
頓了頓,她已是轉身,抬步朝垂花門外邁了出去,“宋嬤嬤,我記得英孃的生母是袁姨娘吧?她侍候三姑娘不周,害得三姑娘身體不適,受了風寒,無法給外公請安。如此疏忽怠慢,是不敬之罪,立時讓袁姨娘到侯爺牌位前面跪著反省,看看她是否對得起昔日侯爺的愛重!”
言罷,孟采薇已是踏出了門檻。
裴少嵇不動聲色地跟上。
只剩下僵在原地的孫亦綾,氣惱地盯著圍在她身邊的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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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孟采薇就要繞過影壁,走出大門的瞬間,裴少嵇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細腕,“生氣了?”
大概是在雪裡站了好一陣子,他手指冰冷,凍得孟采薇身體一激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哆嗦了這一下,裴少嵇很快鬆了手,但仍然緊盯著她的臉。
孟采薇朝他笑了笑,“沒有,走吧,別讓你外公久等。”
裴少嵇偏偏不配合她,站定在原地,一邊抬手讓底下人往外退開幾步,一邊壓低聲問道:“孫氏掃了母親面子,所以母親生氣了?”
“真沒有——”孟采薇拉長了音,心裡有些莫名其妙。
裴少嵇可素來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人,剛才一聲不吭,怎麼現在倒來關心她了,“她有什麼本事能來掃我的面子?八歲小丫頭說的話,我還能往心裡去?我剛才跟孫姨娘也是實話實說,府上就你一個嫡子,他們加起來沒有你一個分量足,我何必在乎這些?”
”是嗎?”裴少嵇的語氣總算沒那麼咄咄逼人,他盯著孟采薇看了一會,直盯到孟采薇都有些彆扭了,才慢慢挪開目光,“沒有就好。”
孟采薇控制不住地臉上發熱,這沒大沒小的不孝子,哪有這麼跟母親說話的!
“好了,快走吧。”孟采薇斜睇他一眼,重新邁出步子,“真是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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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外,兩輛馬車徐徐停住。
孟采薇稍稍鬆了一口氣,總算沒耽擱太久,不然讓作為長輩的孟然棟等著他們,那就是真真兒的失禮了。
車簾被裡面的人打起,最先出來的就是孟采薇的父親,孟然棟,這是一個長得精幹瘦削的男人,四十餘載的風霜並沒有在男人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相反,他一雙瞳仁明亮,透著見慣世事的從容。
這個人,與孟采薇記憶裡的影子漸漸重合。
孟采薇這具身體裡關於父親的記憶並不少,她是嫡出,還是么女,自小得到父親的關愛便不亞於家中男孩。小時候,父親手把手教著她習字的模樣,送嫁時,父親既懊悔又無奈的模樣……一段段舊日的記憶慢慢浮現,孟采薇情不自禁地覺得眼眶發熱,暖融融的淚浮了出來,剋制不住地往下掉。
親情,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雪霰子紛紛揚揚地落在兩人之間,孟采薇緩緩地屈膝跪了下去,“女兒拜見父親。”
孟然棟看著昔日掌上明珠的小女兒這般情態,登時心酸畢露,“薇薇啊……快起來,地上這樣涼,仔細膝頭子受不住啊!”
裴少嵇這時也跟著行了大禮,“少嵇拜見外公。”
孟然棟疾行兩步,將而二人一併扶了起來,“好好好,少嵇多禮了……你父親的事……你要節哀順變。”
寒暄的話說到這裡,隨行的人也都下了馬車,跟著上前見禮。
孟采薇忙幫著兩邊介紹,“哥哥,這是你大外甥少嵇,少嵇,快叫舅舅。”
比裴少嵇還小了三歲的孟翊先臉上很快就浮出尷尬之色,沒等裴少嵇開腔,他搶前道:“少嵇不必多禮。”
裴少嵇面無異色,從容道:“見過舅舅,總聽母親說舅舅一表人才,今日所見,果然並非虛名。”
孟采薇瞥了眼裴少嵇,她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回過頭,卻見孟翊先顯得更彆扭了,“是、是嗎?少嵇你也是……風流倜儻。”
嘖,哥哥你真是瞎了眼。
笑都從來不笑的人,哪裡風流,哪裡倜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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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風宴用得倒還算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