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長陵,早早就被長陵的高氏看上了。高氏是以前從齊國遷來的大族,家資鉅萬。他們派人來求親,細兒家是絕對不會拒絕的。雖然細兒家本身也算是富室,可是相比高氏,究竟是小巫見大巫。就這樣,高氏娶得了美女,細兒傍得了巨室,皆大歡喜,雙方都算得心滿意足了。
細兒出嫁後也時常回家,她和母親相處特別融洽。有一天她又在孃家,母女兩個商量一起去逛長安城。在長安的廚城門外,看到一個乞丐,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城牆腳下曬太陽。時值春日,韶光駘蕩,空氣裡都帶著芬芳的氣息。那個乞丐的頭頂上,青色的細柳如線,不時地拂著他蓬亂而髒的頭髮,他也一直埋頭專心致志地捉著蝨子。細兒經過他面前,丟過幾枚五銖的銅錢,聲調沉悶地落在他的木碗裡。那乞丐好像被吵醒了好夢,猛的抬起頭,一瞥之下,眼睛突然發直了。這個滿面皺紋的老翁,嘴巴張得老大,良久都沒有閉攏。細兒心裡暗暗好笑,難道自己是這般的美貌,連這麼個乞丐都魂不守舍,乃至生起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良好心情麼?一般的乞丐由於生活的折磨,關注女人的那根神經幾乎都麻木不仁了。細兒這時忍不住笑出聲來,對母親說,阿母,你看這個乞丐好生奇怪,竟然對我目不轉睛呢?該不是也被女兒給迷住了罷。她母親看了看那乞丐,也得意地笑了,我們田家的細兒,自小就名揚三輔,五陵的富家少年哪個不神魂顛倒,何況一個乞丐呢!
那乞丐聽見這母女倆在車上的對答,也嘎嘎地笑了,他張開缺了齒的大嘴道,這位姑娘雖然美豔動人,可是也未必能讓老夫驚豔罷。老夫雖然潦倒,年輕時倒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就算我近年天天坐在這門前,來來往往的婦人好女也不知見過多少。長安是天子的行在所,大漢的巨都,天下郡國的美女都往這裡雲集,老夫看了都很漠然。你這位姑娘之所以讓我失態,自然不是這個原因了。
,細兒驚訝這老乞丐用詞竟然很文雅,不覺莞爾道,想不到這位老丈竟然有別的原因,那麼快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嗯,那老乞丐撣了撣前襟,目光向著遠處那如緞帶一般的渭水,似乎流露出一縷哀傷,道,金庭玉砌,老夫當年也不是沒踏過的。只可惜世間的事就是這樣,只算得了別人的成敗,卻算不了自己的命運。
細兒轉首向母親道,這位老丈好大的口氣,開口閉口就是老夫,倒好像是卿大夫出身一般。看他這邋遢猥瑣的樣子,可有半點象富貴過的。
母親倒嚴肅了起來,你這孩子可知道什麼?富貴榮華隨運而化,一向沒有萬世享用的道理。她指著那城門說,即便這廚城門內的西市,有多少王侯將相在那裡引頸受戮的?你且聽他講些什麼。說著,她已經下了車,對那乞丐說,我的小女無知,請先生不要見怪,明示端的。
老乞丐微微露出喜色,你這位老媼倒是個明白人。實不相瞞,老夫乃河南郡人,自小拜滎陽留長卿為師,學習相術。後來遊學梁國,得到梁孝王的寵幸,留我在宮中,贈給我高爵。再後來梁孝王因為謀發端倪事發,憂慮而死,我們這幫王宮的人也牽連得罪,我被判輸入中都官為鬼薪刑徒,三年刑滿以後,因為腿在服刑期間受傷,無處可去,想依附豪門,做點小職事混碗飯吃,卻因為在王國任過職務,按照朝廷的《左官律》,在京城倍受歧視。後來腿傷加重,成了個瘸子,只好在這廚城門外乞討為生了。剛才見到你女兒,的確讓我眼睛一亮。不過我不是驚呆於她的美麗,而是指她的相貌,豐頤寬額,實在有大貴之徵,貴不可言。我年少的時候,遍閱相書,悉心鑽研,如果這次我看錯了,那就不是我的錯,而是這世間的相書都是垃圾,應該全部燒掉了。
細兒的母親疑惑道,先生所言實在讓人驚異,既然令師留長卿以相人有奇驗而名滿天下,我也不得不信。只是她所嫁的長陵高氏,固然早先是齊地的豪族。然近幾十年來,也沒有做官至二千石以上的,所謂貴不可言,恐怕難以指盼罷。
老乞丐笑了笑,我還指望田媼當上皇親,到時能依附以度殘生,怎麼可能只滿足於那區區二千石。我敢擔保,不到二十年,你女兒一定會當上皇帝的岳母,她生的女兒一定是貴不可言。
細兒的母親滿心歡喜,給了那乞丐一千錢,這次母女倆的長安之遊非常舒心。過了一年,細兒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高闢兵。她滿心指望下次再生個女兒,以應上那乞丐的預測,卻沒料到,再過得一年,她丈夫卻因病一命嗚呼了。細兒回家時怨恨道,母親你貪圖富貴,將我嫁給高氏,沒想到是個病鬼。你還相信那乞丐的昏話,說我將來生個女兒,一定會當皇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