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最後一縷陽光也消失了。
北域太陰峰上,終年不息的雪像是聽到了什麼指令,嗚咽著從天而降滾在風旋里,繞著半山腰那間宮殿無休無止地轉動著。
在這樣的高山上,雪是暴虐且張狂的。
只是它們也無法穿透一道無形、堅實的屏障,那仙人編織的屏障,像小小的蒼穹般扣在一群精緻華美的建築上。
幾圈規整的矮房圍繞一座宏大的的殿堂。
穿過這座殿堂往後,有一些更為精巧奢華的亭臺樓閣,和一個與冰天雪地毫不相干的繁茂花園。
花園中。
徐宴芝獨自一人待在鋪滿了暖玉的水榭中。
水榭溫暖如春,而她似乎仍嫌寒冷,披著厚厚的皮毛衣裳,倚在闌干旁,聽著遠處碎玉般的雪聲出神。
她心中總是有事翻來覆去,攪得她在許多夜裡無法安眠。
今日尤其。
尤其讓徐宴芝難以平復心緒。
沉思許久後,她僵硬地轉動著一雙眼睛,抬頭看向窗外。
月亮爬到最高處時,窗外的風雪也停了一瞬。
蒼白的銀光不再受那些不饒人的雪的影響,暢快灑在太陰峰上,冰冷冷的,看上一眼,就能凍傷似得。
徐宴芝看了一個激靈,緊了緊身上柔順華美的皮毛,收回了目光。
“天是越來越不好了……”
她喃喃自語著,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又陷入了沉思。
北域的天的確越來越壞。
第二日一早,太陰峰上的小弟子們從宮殿外頭那些矮房中鑽了出來,嘴裡一邊小聲地罵著什麼,一邊跺著腳開始清理昨夜結界不穩時漏下來的雪。
他們還小,都是有天賦,剛能引氣的小孩兒,受了掌門的恩賜得以在聖山上修行,一個個都十分勤快,只是到底修為淺薄,並不能自如地用仙法禦寒,都哆哆嗦嗦地發著抖。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那宏偉的殿堂仍舊在沉睡,太陰峰上原本只有小弟子們幹活發出的淅淅索索聲,直到遠處忽然傳來了靈舟飛行的破空聲。
一艘小巧樸素的靈舟漸漸顯現在眾人的視線中,輕易地奪走了小弟子們的注意力。
“這麼早,德政堂什麼事?”
“是不是掌門有訊息了?”
小弟子們眼尖,靈舟剛剛下落,便認出了上頭的印記,三三兩兩地開始小聲議論。
那艘德政堂來的靈舟方才停穩,上頭便跳下來一位容貌秀美的仙子。
她沉著臉,快步走著,水藍色的長裙拖在地上打著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小弟子們的視線裡。
“是幼琳師姐……”
“恐怕是大事……”
張幼琳將小弟子們細碎的議論甩在身後,輕車熟路地敲開宮殿的大門,示意殿中的侍從退下後,獨自穿過整座宮殿,來到了後院。
她站定在後院中一間小院前,看著緊閉的門,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面色。
張幼琳勉強地笑了起來,伸手敲了敲門,湊近輕聲道:“夫人,昨夜大雪過後,掌門的靈識……”
她話還未說完,門吱呀一聲從裡頭開啟了。
徐宴芝站在院門後,玉一樣的面容瞧不出心思,身上一絲不苟的穿著卻顯出了一點來,她衝外頭的張幼琳點頭道:“越發微弱起來,是嗎?”
張幼琳收了笑,嘆氣著點頭。
“想來長老們是想尋我去一同商討,不好讓他們久等,幼琳,辛苦你親自來一趟。”
徐宴芝說罷,朝張幼琳略微笑了笑。
北域人大多黑髮黑眸,徐宴芝卻偏偏生了一對琥珀色的眼睛,眼波流轉間有不同尋常的生動,笑起來眼尾又像蓄了一灣蜜,甜絲絲地動人。
這樣的顏色,比園中的花團錦簇還要鮮豔。
張幼琳被這笑容晃花了眼,眼神遊弋,連連搖頭,她口中囁喏著不要緊,轉身給徐宴芝引路。
穿過整座宮殿,兩人迎著暗處小弟們好奇的神色,步履匆匆地上了停在宮殿外的那艘靈舟。
因事情緊急,長老們催得緊,張幼琳來之前還被師父瞪了一眼,著急忙慌地催著德政堂外一艘不起眼的靈舟便走,直到此時接到了人,方才來得及多想一想。
這一想便在心中喊了聲糟。
徐宴芝與掌門成婚這些年裡,哪曾坐過這樣簡陋的靈舟。
她是掌門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衣食住行無一不精細,教張幼琳